我想了想,问他可知道芙蓉园里的青霄观?
子烨说知道。
我说,青霄观边上有一处小园子,叫做静园。明日,我会去那里。
而后,我乐颠颠地回家去了。
兄长不在家,家中最能管我的,就是乳母。不过有明玉做幌子,她没什么异议,只问我今天在明玉家里做了什么,居然去了大半日。
我厚着脸皮说没什么,不过是跟着明玉读读书写写字。
乳母像看奇观一样看着我,说我这是开了什么窍,居然真的读书写字了。
我的脸皮又继续长到了城墙拐角一般厚,说那当然,我可是大家闺秀。而后,我带着谁也看不懂的傻笑,回房去了。
这一天晚上,我睡得很好。
梦见了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只知道我不但是笑着醒来的,口水还湿了枕头。
我是个讲策略的人,知道一个不能总用一个理由撒谎,要换着来。
芙蓉园毕竟是皇家苑囿,我到那里去,并不受许多限制。而芙蓉园里的青霄观,供奉着姑母的灵位,我跟乳母要去拜一拜,她果然也阻止我。
不过,她很是诧异。
“你从不爱去寺庙里,每次进香,你就这里不适那里有事,如今这是怎么了?”她说,“上次你要去广寿寺,这次又去青霄观,当真是改了性了。”
我说:“也没什么。不过昨日夜里梦见了姑母,她说她孤寂得很,我总不去看她。我思忖着确实是太少去,该经常拜一拜才对。”
说罢,我不满地看着乳母:“你总说我不敬神佛日后要吃亏,我现在敬了,你又说我。那我还是不去好了。”
乳母是个虔诚之人,随即笑道:“我也不过好奇罢了。你肯长进乃是好事,怎又不去了?自是要去的。你当年虽年幼,可你姑母待你可是好得很。她膝下没儿女,大公子又忙碌,合该你常去看她。”
就这样,第二日,我在乳母的期许之下,进了芙蓉园。
挑选这个地方,其实也是因为子烨。
摘星楼下的马毬场,是他当年出名的地方。
这之后,他也会三不五时到这里打马毬。
明玉她们一向眼馋得很。可惜身为大家闺秀,她们不能和平头百姓一般挤到边上去看,也不能像我一样随意进入芙蓉园。且子烨总是心血来潮一般出现,她们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毕竟到这样的地方来,要带着贡品,所以有侍婢跟着是免不得的。
我到了青霄观的大殿上,规规矩矩地给姑母进香,磕了头。才起身,我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牌位前,也摆着一只小香炉,上面有残存的香根,显然是刚有人拜过。xǐυmь.℃òm
“那是何人的灵位?”我问殿上伺候的老宫人。
老宫人道:“那是齐王生母许昭容的。方才齐王过来,给许昭容进了香。”
我讶然。
旁边的两名侍婢则眼睛放光,忙问道:“齐王竟是来了?他去了何处?”
老宫人笑道:“我等可不知晓这个。摘星楼前面的马毬场,齐王是常去的,也许打马毬去了。”
我神色平静,只让侍婢们烧纸。而后,我推说要出去走走,离开了大殿。
静园是建青霄观的时候带着建起来的,为了凸出自然风骨,除了一些山石和一座石凉亭之外,无多建筑。
青霄观里只有两个老宫人,人手不足,这静园里便草木疯长,似荒废了一般。
故而静园园如其名,静得人迹罕至。
冬天里,草木枯拜,我才推开那虚掩的园门,就看到了被层层枯枝掩映的石凉亭里,那人的身影。
明玉看画,尤爱那枯瘦的冬日山水。我曾经不解,觉得那等灰败的色调有什么好看。
可现在,我改了主意。
树木和凉亭屋顶上覆着厚厚的雪,阳光落在上面,泛着温柔的光泽。
而子烨身披白裘,与雪景相映照,却是其中唯一的生气勃勃之物,身姿颀长而优雅,如点睛之笔。
我想,一定是我从前看的那些画都画得不够好,那些画家没见识。
大约是听到响动,子烨回头。
我随即走过去,望着他,却努力矜持,克制自己脸上的笑。
“你何时来的?”我问。
“刚来不久。”他说。
这是骗人。
除了知道他刚才进过香,我还看到了石凉亭的地面。那里落着一层薄雪,已经快被脚印踩没了。一看便知,有人在这里踟蹰了许久。
我说:“方才我在殿上进香,看到了许昭容的牌位有人供奉过,是你么?”
“正是。”他说,“我每次来,都会去看看她。”
我微微颔首,道:“下次,我将我的栀子花交给你,好么?”
子烨露出讶色:“又病了?”
“倒也不是。”我说,“过了上元节,宫学里就要开学了。我学业忙碌,总没有功夫照料它。我想着你比我懂得伺候栀子,不若就将它交给你,代我照管。”
子烨听得这话,脸上的神色很是意味深长。
“学业忙碌?”他说,“伯俊说,你总是偷懒,能不去就不去。”
我在心里骂兄长多管闲事,嘴硬道:“那是他胡说。他自己沉迷读书,在他眼里,天底下没有几个不偷懒的人。且我就算偷懒,那也是咸宁公主的缘故。她不去,便也带挈着我不去。”
子烨似乎对此事很是介意,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如此说来,便不能时常在宫学里见到你了?”
他能总想着见我,让我很是得意,心头一阵甜。
心想,他到底是对体察世情有所欠缺。难道他不知道,在他进了宫学以后,咸宁公主就没有缺过一天的课么?
当然,我不会让他出力的。他要是找咸宁公主,那么照公主那乐于八卦的性子,八成要喜滋滋地带上薛婉跟他攀关系。那样的话,我倒宁可她继续偷懒,不去宫学。
我忙道:“这事你不必操心,我自会让公主勤快些,日日上学。我的花,你可要替我照看着,等到开春天暖了,我再接回来。”
子烨看着我,唇边终于露出笑意:“好。”
那笑容和着阳光,赏心悦目,让我心头一颤,暖融融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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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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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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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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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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