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说是邻村有个妇人难产请张老爹去帮忙,明哥儿自然跟着一同去了,做饭的重担就落在他肩上。
他按着往日见他们做饭的顺序下了锅,步骤丝毫没差······
可这样子,味道为何差了这么多?
平哥儿见赵玉端着盘菜,立身不动,立马拽了拽自家小妹,“玉哥要过来了。”
两人立马噤声,端坐在凳上,两手相合,笑的无辜又鬼马。
赵玉忍不住浅笑,将青菜摆在桌上,“我做饭不如你阿姐和二哥,但是米粥熬的不错,好在这盘青菜只是炒老了点,你们俩吃这个。”说着将两盘漆黑的菜挪到自己跟前。
乐姐握着筷子,看了看赵玉,又看了看菜盘,“石头哥说他在我这么大早就会做饭了,我是因为阿姐,二哥疼才不用做饭,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有阿姐?所以也不会做饭?”
赵玉瞳孔一缩,扶着碗的骨节逐渐泛白,稚嫩懵懂的言语无意挑露自己遮掩的伤疤,心头细密的刺痛,几乎让他的笑脸维持不住。
“玉哥······”
乐姐儿敏感的捕捉到对方的情绪,满眼不知所措。
“我······”赵玉轻轻地吸了口气,抬起头,努力维持着温和的笑容,抬抚了抚小丫头的发顶,声音有些缥缈,“我没有阿姐,是家中的独子,只是我娘疼我,纵使家中有仆人,她也总不放心,亲自照料我衣食起居,和你阿姐疼你一般。”
“那你这么久不回去,她不想你吗?”乐姐儿歪着头,清澈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泉。
两个小的只知道赵玉是被阿姐救回来的,里头的内情一概不知。
赵玉敛了敛心中痛意,不想将情绪宣泄给两个孩子,淡笑道:“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可能不会回来了。”xǐυmь.℃òm
骗人~
平哥儿听到此处,眼睛黯淡了下去。
当初阿姐也是说爹娘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就盼啊盼!想着什么时候,爹娘会悄悄的回来看自己。
可阿奶死了和爹娘不见的时候一样,大家穿白衣,将她埋进山上的土里。
大伯娘也说自己爹娘根本不是去远方,早就死了。
玉哥说他娘去很远的地方,眼神和阿姐一样落寞······
他肯定和自己一样也没娘了。
乐姐儿抿了抿唇,放下筷子,小手握住赵玉的手,“玉哥,我爹娘也去很远的地方了,阿姐说他们虽然不在我们身边,可每年我们都去山里给爹娘的信使烧了纸钱,他们收了钱,就能替爹娘在天上按上一对星星眼。”
“星星眼?”
“对啊,就是星星眼,一闪一闪的就像我们一样是在眨眼睛呢,能瞧见我们在干什么,我们乖不乖爹娘都知道。”
乐姐儿说着从凳子上滑下来,圈着赵玉的腰,闷闷道:“玉哥,你别怕,你还有我们,还有阿姐,还有二哥,你不要太难过,不然你阿娘的星星眼看见了,会比你更难过。”
一番稚嫩不经修饰的慰藉,穿透积年的冰霜,在心间流淌。
赵玉抚了抚自己腰间毛茸茸的脑袋,哑声,“好,我不难过······这菜不能吃,我去找牛婶子过来给你们重新烧两个菜。”
“别找了,我来了。”
牛婶子扯着袖子抹了抹眼泪。
她刚进院门,就听见乐姐儿说着半知半解的话安慰赵玉,那么半大的孩子,怎么能让人不心酸,自己又是当了娘的人。
自家男人没了,牛蛋都吵着要爹,何况这一屋子都是没了爹娘的。
“您怎么来了?”
赵玉颇有些惊讶,将箍着自己腰的小丫头抱起来上前去迎人。
“外头院门没关,我就自己进来了,明哥儿走之前,就担心你烧饭,我今儿不是和你春花大娘去邻村买豆腐,回来晚了些,这不做了菜立马给你们送些来。”
“我这做不好,又劳烦您了,谢谢。”赵玉言辞间难掩感激。
“嗐,顺手的事,快坐下吧,来~香煎豆腐,腊肉丁烧茄子。”牛婶子笑着将篮子的菜摆了出来,“你们吃着,我就先回去了。”
他自己倒无所谓,只是不想两个小的跟着
看着两小只吃的开心,赵玉心里算是放心了,将人送到门口,“婶子,谢谢您,我这做饭实在是没什么天赋。”
“咱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套,回去吃饭吧!”
牛婶子见他这么多礼,摆手就走,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瞧我,我光顾着给你送菜了。”
“还有什么事?”
“还真有一桩,我见你这几日往县里送菜都早,一来是入秋了,天亮的迟路上看不清你得慢些,二来,我今日在外头卖豆腐,路上遇上几波官差,逢人就盘问家住哪,家中底细的,路上有几个含糊不清的立马别抓走了,吓死人,你若是碰上了,可别犯迷糊,口齿利索些。”
赵玉闻言敛了敛眼神,点头应下。
“记住了,话密点说清楚些,别不吭声,省得白白惹人怀疑,那些当差的不是什么慈软人,啊?”牛婶子抬头看了眼对方清冷冷的面庞,又嘱咐了遍。
“好,我知道了。”
牛婶子见他应声,这才放心离开。
七月二十七。
天空澄清如洗,云淡风轻。
宋南絮立在茶园之畔,裙摆微浮,入眼行间青碧。
先前烧黑的那片茶树,均抽出芽。
一个多月,茶园上下劳心劳力,护理得当,救活的茶树比当初自己许诺的多了三成。
“姑娘,姑娘~”
采蓝拎着裙摆,气喘吁吁的爬上山,“您果真在这,东西都收拾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没有!”
两人刚到院门口,就见吴管事拢着袖子站在大门口指挥,“慢点慢点,别把东西碰坏了,宋姑娘,下来了?”
宋南絮笑着点点头,“四下转了转,吕叔处理的很好,我也放心了,这个是我整理好的常见虫害,吕叔若有什么问题,您翻看后告诉他,他就知晓怎么做了。”
“好好好,你放心。”
吴管事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装订好的图集,贴着胸口放好,这东西可谓是贵着,回头要好好搁在箱笼锁好。
“这都是什么?”
宋南絮视线落在车前的大箱小笼,颇为讶异。
除了自己那个小包袱,就只剩前两日推脱不掉的补品,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多行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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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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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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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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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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