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傍晚,夏泊舟顺着溪边漫步去李端秀家。
溪水汩汩,一轮明月施施然往上走,时快时慢,穿过薄雾,躲进了云层,朦朦胧胧。
夏泊舟轻快地走进市委大院,忽然门侧的小树林闪出一个熟悉的人影,夏泊舟定神一望是何致晖,心一惊。
何致晖眼睛有雾,温和低声地问夏泊舟:“去哪呢?”
“上你家找阿姨哦!”忐忑的夏泊舟眼睛闪过云,她故作镇静,低头装得漫不经心大声道。每次她一紧张就用声音来压低恐惧。
说完她快步直径走了,她生怕何致晖看出她的惊慌。
何致晖望着蓝衣白裙飘然而去的夏泊舟,低头继续漫步:这个文静的女孩是他喜欢的。他不喜欢锥脸柳腰的,给他不踏实的感觉。他们这代男孩在半饥半饱中长大,所以喜欢丰满的女孩,看见瘦巴巴的,暗示着他们还在饥饿之中。
何致晖走出大门沿着溪边行去。刚才在树下邂逅,她那银盘似的脸,透过疏影,留下的顾盼仍然印在他的脑海中。
而对于夏泊舟,他想接近又怕接近,家徒四壁,拿什么给人家幸福呢。
家境清贫,何致晖是胆小自卑的。他痴痴地望着夏泊舟房里透出橘黄色的灯光,一站就是半宿。对这的女子他迷惑了。
夏泊舟经过池塘,荷叶田田浮在水面,荷花亭亭站在水中,微风摇曳着丝丝缕缕清香,夏泊舟惬意地呼吸着。
夏泊舟加快脚步。
蟋蟀、青蛙、知了在草丛、池塘、树隙上一会进行曲,一会小夜曲地唱着。
春天挥挥手,带走两叶眉愁。
立夏略显矜持,领着初生的果实和翠绿,依然伴陪花枝。
浓浓的树叶,把淡淡的清香,悄悄送到开始燥热的夏风里。
安静的天地,安分的季节,只有青蛙在夜里,躲藏田田的叶底,狂唱青春圆舞曲。
到了何家门口,夏泊舟准备举手敲门,听见李端秀正在训斥小儿子,她的语气是无威力的。过了几秒李端秀听见“笃笃笃”的敲门声,忙掀开门,一看是夏泊舟,李端秀马上变成爽朗的笑声,一脸阳光道:“小夏来了!”
转身跟那俩儿子说:“快给姐姐让座,倒茶。”
李端秀笑着对夏泊舟说:“孩子他爸每天都是七八点才回来的……”
说完李端秀进厨房收拾。
夏泊舟跟厨房挽起袖子:“李姨,我来帮忙。”
“不用,不用,你在外面坐一会,我很快就完了。”李端秀用手肘推着夏泊舟。
夏泊舟在厅里拿起报纸翻了起来。
不一会,门开了,何源带着夜色归来。
何源笑着说:“小夏来了?”
“何叔叔好。”夏泊舟马上起身。
何源对着厨房:“端秀,我回来了。”
“没吃饭吧。”李端秀扭过头来大声问道。
“没有哩。”何源说。
很快李端秀端出一碗饭、一碟青菜和一碟炒鸡蛋放在圆饭桌上。
何源打手势:“小夏,过来吃饭。”
“多谢何叔叔,我吃过了,您慢慢吃。”夏泊舟客气地说。
何源风卷残云般把饭菜打扫干净,李端秀接着收拾桌面。
何源从中山装的下兜掏出手绢,擦一下嘴巴。然后坐到茶几旁的木沙发上。
寒暄了一会,何源接过夏泊舟双手递来的茶杯问:“小夏,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夏泊舟觉得突然,她犹豫:问父亲的名字作何?停了两秒她再回答:“何叔叔,我父亲名字是夏秋田。”
何源眼睛掠过云层,他不禁把笑容收敛起来。
夏泊舟奇怪:难道他们有什么过节,他们应该没什么交集,该不会有矛盾吧。
何源想:这闺女是不可多得的儿媳人选,但他父亲这关能过么?何源是见过场面和风雨的人,很快恢复常态。
来往次数多了,夏泊舟父母警惕起来。
夏泊舟母亲张春英眼睛像刀子一样:“李姨是不是想你做她的儿媳?”www.xiumb.com
夏泊舟惴惴不安低头快步走开,讪讪道:“应该不是吧。”
“你爸说我们薄祚寒门不要高攀这样的人家!”张春英警告道。
接着张春英喝叱道:“还不赶紧把衣服洗了。”
夏泊舟妹妹在旁边推波助澜,叽叽喳喳指责:“看她整天到处溜,就是想不做家务……”
张春英高鼻梁,小嘴巴,薄薄的嘴唇,满额头的皱纹,不大的眼睛犀利有神,灰色涤卡衣服穿在瘦小的身上。
她是解放后才读的高小,她感谢党,她家分了田地,她有了读书的机会。旧社会她想都不敢想。
张春英不向命运低头,她一定要走出农村。后来嫁给夏秋田才实现了初步目标。
五十年代她和夏秋田恋爱,她变得时髦:剪掉麻花辫子,烫了卷发,时髦的燕子领衣衫,白袜子丁字皮鞋。
她跟着夏秋田出入茶楼饭馆,在艳芳照相馆留下一张张妩媚的倩影。她不是一般的漂亮。
夏泊舟一年级开始做饭。张春英揭开饭煲,眼睛逡巡,蓦地重重一丢锑煲盖,看站在旁边眼神呆滞等待批评的夏泊舟,咆哮:“看你煮的饭能吃吗?焦巴巴的!?”
夏泊舟吓得不敢吱声,再偷偷看饭煲,小心翼翼地:“哦,只是下面有一点焦,能吃。”
张春英大声呵斥:“看你死蠢,饭都做不好!”
夏泊舟默默地从镬里铲出鸡蛋汤,端着颤巍巍地移步到饭桌,洒了出来,小手烫得通红。
等放到桌面,张春英一巴掌打在夏泊舟手上:“看你不长记性,还这样姐手姐脚的小姐样,真是大番薯!”
夏泊舟的妹妹跟着跺脚高唱“大番薯、大番薯!”地打着拍子。
夏泊舟默默转身,走进厨房抹眼泪……
张春英大声:“你还不出来吃饭,是不是要我请!?”
夏泊舟出来低头吃饭,吃完饭默默收拾碗筷。
夏泊舟是自卑的,自己像大番薯,上学放学低头踽踽独行。
而李端秀对她的信任给了她极大的鼓励和温暖,让她去掉一大半自卑。
她不知道夏秋田和何源有什么过节,但她知道要走进何家已经是困难重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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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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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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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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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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