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啊……”

  一向要强的二夫人,目光呆滞地朝着装有白家二子的棺椁走了去,可是等待着她的却是满地浸透着雪水和泥泞的遗物。

  二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心惊地身子一晃,连忙弯腰将地上的遗物捡起来,拿起在手中满是怜惜和不舍地轻轻擦拭着,“月珍,你知不知道,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你父亲时,你父亲穿的便是这件衣袍……”

  白月珍用力搀扶着二夫人,哽咽劝说,“娘,您别这样。”

  二夫人却只是自顾自地将那衣衫紧紧抱在胸前,闭着眼睛任由泪水成串滑落面颊,“你父亲答应过我的,等他从大梁回来便整日穿着这衣衫陪着我……”wWW.ΧìǔΜЬ.CǒΜ

  三夫人趴在雪地上,任由自己的双手被冻得通红发紫,却还是一下下在堆积的雪里面不停地翻找着属于自家老爷的遗物。

  白悠然见状,连忙跟着一并扑在雪里面摸着,挖着……

  一直等白家三子的遗物全都被翻找了出来,母女二人才抱在一起埋头痛苦。

  四夫人看着满地的狼藉,喉间呼吸不停地急促了起来。

  当初白朝颜派人来寻各院遗物时,四夫人特意将白家四子曾考武状元时用过的沥泉枪拿了出来,却没想到,那整日被她抱在怀里擦拭个不停地沥泉枪,如今却枪头断裂,枪身也跟着被踩踏成了几节……

  四夫人眼前一黑,竟是当场朝着地面栽了去。

  白芷惠吓得连忙抱紧了母亲,两个人一同摔在了地上。

  围观的百姓们同样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都是站在原地惊愣的回不过神。

  一时间,城门处全是白家女眷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与此同时,一阵刺耳的声音骤然炸响。

  “噼里啪啦——!”

  爆竹震耳欲聋的声音,彻底将白家女眷的哭声所掩盖。

  那不停跳跃的红色爆竹,同现在身穿丧服,痛哭流涕的白家女眷们相比,竟是那样的讽刺。

  二夫人猩红着一双眼睛,声嘶力竭地大喊着道,“是谁!究竟是谁在白家出丧时燃放爆竹!”

  “噼里啪啦——!”

  然而回应给她的,只有那依旧刺耳的爆竹声。

  二夫人是真的气疯了,瞄准火光的方向起身而去,作势就要去将爆竹踩灭,其他女眷眼疾手快的跟随而去,连忙将二夫人给压在了地上,生怕她冲动之下伤着了自己。

  与此同时,刚刚那疾驰冲进城内的马队,则是停在了前面不远处。

  那些骑在马匹上,沉默不语的士兵奉凉王的命令回头而望,一张张面部表情的脸上,就这么毫无波澜地将白家的狼狈和不堪尽收眼底。

  大雪还在漫无目的地下着,但原本被马蹄扬起的积雪已渐渐平息。

  白朝颜朝着马队的方向眺目而望,当那高挂在马车上,随风而扬的旗帜清晰于眼前时,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逆流到了头顶。

  东汉!

  那是东汉的旗帜!

  同样看见了那面旗帜的陆南砚,轻声开口道,“前几日有探子来报,东汉秘密给皇上送去了求和信,看样子……皇上这是已经答应了。”

  交战国联盟,屡见不鲜。

  但白朝颜绝不相信,皇帝只是单纯的想要同东汉联盟。

  异国使者来访,从踏进北齐地界儿的一刻起,便会有朝廷的人时刻关注着,就算其他人不知东汉抵达上京的时辰,但皇帝一定心中有数!

  而白家停丧三日,究竟哪天出丧皇帝也同样心知肚明。

  可皇帝却并没有提前放出消息,更没有派人来白家告知与东汉错开,哪怕皇帝明明清楚东汉和白家在战场上的宿怨……

  为什么?

  白朝颜不停地反问着自己,揣测着皇帝的动机。

  当余光看见那些还站在街边的百姓时,她蓦地紧紧攥手成拳。

  皇帝故意让白家和东汉撞上,早就是料定了东汉会借机羞辱白家,同样也预料到白家顾忌着两国联盟之兆不敢对东汉不敬。

  不然,一旦东汉再次起兵,白家就是北齐的罪人!

  可真的就这么眼睁睁地任由东汉放肆离去,百姓们定会觉得白家畏缩再难依靠,届时等皇上出面同东汉达成联盟,那些对白家失去信心和依赖的百姓们,必然会转头将希望寄予朝廷。

  皇帝这是想要利用白家拉拢民心!

  白朝颜稳住心神,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白家已无男儿可建功立业,若再失去民心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此番她不但不能退缩,还要想办法让皇室出面收拾这场烂摊子。

  身上忽然一暖。

  白朝颜回神时,就见陆南砚将身上的鹤氅拢在了她的身上。

  目光交错,他为她系好襻带,轻声道,“保护好自己,等我。”

  他并没有说要去哪里。

  但白朝颜知道,既然她能揣测出皇帝的动机,陆南砚肯定也能。

  同样的,她心里清楚,既然皇帝设下这一局,就算陆南砚即刻进宫求见,皇帝也会各种理由缠身且百般阻挠,但是在这一刻,他许给她的承诺却没有半分的迟疑。

  陆南砚微微侧眸,看向人群里的卢青。

  正在带着人安抚白家女眷的卢青心神领会,连忙匆匆而来,佯装着对白朝颜嘘寒问暖的同时,以自己的身体将陆南砚挡在了身后。

  不过是片刻之间,陆南砚便已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直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车帘被人掀起了一角。

  凉王透过车帘朝城门处望了过来,他本是想要亲眼看看白家女眷的狼狈,不想竟直接同白朝颜看向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明明不过就是一双女子的眼睛,可那眼里透露着肃杀之气,完全不亚于在战场上刀尖上舔血的将士们。

  沉沉黑眸,眈眈而视。

  亦如闪电划破黑暗的夜空,凌厉而果决,让人望而生畏。

  四目相对,凉王竟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

  不过很快,凉王便又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

  一群孤孀而已,再是如何的虚张声势也不过是强弩末矢而已。

  凉王随即收回目光下令道,“走吧。”

  停顿片刻的车队,再次缓缓驶动。

  白朝颜却在这时对着赤羽做了个手势,冷声道,“将东汉的旗给我射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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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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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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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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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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