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泡在浴缸里,尽管水已经凉透,但他丝毫没有感觉。
他抱住自己的双膝,埋头哭泣,抽泣声愈来愈重。
这一次越积越厚的云层,终于承受不住,爆发了一场钻石雨。
他的太多委屈、自卑随着雨滴溅落,消逝。
他太需要痛痛快快哭一场了,是悼念死去的自己,还是迎接新生……这些都不重要了。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浴缸水刺激他的脑袋,他打着寒颤才回过神。
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关系,都过去了,不是吗?”
“本来我就不是许家人,不聪明也是正常的。反正......我18岁就会离开许家了......该认清现实的。”
许初一拍了拍脸,示意自己振作起来。
他拿着手机,在沈以钦的聊天框里,发了句:
【谢谢沈老师,我现在过得很好了。】
“啊啾——”他打了个喷嚏,意识到自己此时泡在冷水里,搓了搓手臂,说了声:“好冷啊。”
许初一起身后,预防自己感冒,又迅速冲了个热水澡,收拾好自己后,踩着时间点去了大哥书房。
他就猜到,大哥忙起工作来,就会忘记时间。
“大哥,你该休息了!”许初一走到书桌前,双手撑在桌边,一副凶巴巴的模样看着许知意,仿佛人要是不同意,他就立马拉着人走的样子。
许知意抬眸望向他,余光注意到他还湿哒哒的头发,问:“房间吹风机坏了吗?”
许初一愣了一秒,摸着自己的头发,回答道:“没有啊,我刚才洗澡了,出来太急了,胡乱用毛巾擦了下。”
说完,他看向许知意,发觉他蹙着个眉,补充道:“我头发不长,一会就会干。”
话落,许知意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拉着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许初一看着他拉自己的手,不解道:”哎哎哎,大哥,你拉我去哪啊?”
许知意道:“我房间比较近,去吹头发。”
许初一:“……”
说话间,许初一已经乖巧坐在了许知意房间的椅子上。
椅子对他来说有点高,他晃悠着双腿,视线跟随着许知意去找吹风机的身影。
许知意拿着吹风机出来后,许初一伸手去接,“大哥给我吧,我自己吹。”
许初一看他还有点犹豫,一把拿过吹风机后,把人往洗漱间方向推,“大哥,我吹头发,你洗澡,这样子快一点。”
“......”许知意转身,低眸看着他,不同于光线微弱的书房,卧室里灯光如昼。他注意到面前的人微红着眼,问:“团团眼睛怎么回事?是哭过了吗?”
许初一愣了一下,他是看自己眼睛不红了才出的门,怎么大哥的眼睛这么毒呢?
他推了推许知意,示意他快点进去,解释说:“没有没有,可能是刚才洗澡的时候,沐浴露进眼睛里了。好啦大哥,你快进去吧。”
许知意盯了他几秒,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转身进了洗漱间,关门的那一刻,说:“我很快出来。”
许初一看了两秒关得严严实实的门,转身去吹头发了。“呼呼呼”的暖风吹在他头发上,没一会发丝就松松软软垂下来。
“咔嚓”一声,洗漱间的门开了。
许知意穿着家居服出来,湿了的发尾滴滴答答落着水珠。他随意用毛巾擦了两下,没过几秒,发丝又开始滴水。
许初一瞧着他这不似平日里严肃的模样,笑着说:“大哥,你这样子看起来亲切多了。”
许知意愣了一秒,把毛巾一甩,搭在肩上,走向他,问道:“你头发吹干了没?”
“刚刚吹完。”许初一勾了勾手,继续说道:“大哥快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许知意瞟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吹风机,视线再落在他脸上,走了过去。
许初一把那张椅子让给许知意坐后,发觉自己好像不够高,拿着吹风机吹的姿势有些别扭。
许知意似乎是发现了这一情况,开口道:“你站床上去。”
“好嘞。”许初一说完,光脚踩在柔软的被子上,站着给许知意吹头发。
他手指在发丝中来回穿插,尽管动作轻柔缓慢,但还是忍不住问:“大哥,如果我弄疼你了,你要告诉我哦。”
“嗯,团团动作很轻。”
“大哥,你头发很柔很顺。”
许知意:“……嗯。”
“大哥,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吹头发。”许初一顿了顿,眼眸暗了下来,小声喃喃着:“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他的声音被吹风机“呼呼”声掩盖着,许知意没能听清,问:“团团刚才说什么?”
许初一手指穿插的动作停了一秒,随后自然道:“没什么呀,我刚才在夸大哥头发有光泽呢,就是不知道用什么洗发水。”
许知意很认真的想了几秒,说:“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到时候我让张叔给你换一下。”
“……”许初一说:“谢谢大哥。”
许初一吹头发没什么技巧经验,此刻把许知意的头发吹得垮而瘪,他灵机一动,手指快速在发丝上来回扫,没几秒,发丝变得松松的,甚至有些凌乱。wWW.ΧìǔΜЬ.CǒΜ
与平日里适当得体的发型形成鲜明对比。
他看着那头发,有些想笑,但没笑出声:“好了,大哥,吹完了。”
许知意闻言,手刚想摸上头发,许初一就把吹风筒塞他手里,说:“大哥你拿去放吧,我在这儿等你。”
许知意没起疑,转身把吹风机放回去。
许初一见他转过身,迅速从口袋掏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后,又立马揣回兜里。
他见许知意过来,掀开被子躺了下去,然后再掀开一角,拍了拍被子,说:“上来吧,大哥,我已经准备好了。”
许知意瞧着自家小弟这模样,宠溺的笑了一下,躺过去。
“大哥,你今天想听什么哪一段。”许初一伸手捞起桌上的《财经》,翻了几下。
上上次,他找不到好的故事讲,大哥就随手拿了一本《财经》塞给他,示意他讲这个,起初他疑惑大哥听这个能睡得着么,却没成想,入睡得贼快。连他自己讲着讲着都犯困。
许初一心里佩服:大哥果然是当总裁的料,连睡前故事都是关于金融的!
最近大哥不用吃安眠药也能稳稳入睡了,许初一找过陈医生来看,他说这是个好现象,说明大哥的情况有所好转。
许知意说:“接着昨天的那个讲吧。”
“好嘞。”许初一翻到56页,讲了起来。
许初一声音很轻很柔,讲完第58页最后一句后,侧脸过去瞧了一眼许知意。后者长睫低垂安静沉睡,微弱的暖灯轻柔在他侧脸上,留下淡淡剪影。
许初一心里感叹:许家基因真好。
他盯着许知意的眉目,脑中竟浮现顾念的脸。
顾哥的眉眼和大哥的好像啊。
果然,好看的人眉眼都是如此相像的。
许初一收回目光,蹑手蹑脚走出房间。
刚关上门,转身的瞬间便被吓了一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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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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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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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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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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