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了?”
玩家瞥了一眼安室透,对方正皱眉看着她,但也没出声打断。
她生气地说,“你本来就知道了吗?”
苏格兰怔住了,一个猜想逐渐浮现在脑海中,他试探性地问,“你是指……波本的身份?”
“没错,”玩家冷哼,“难怪你总是和我说那种话。”
安室透:“……哪种话?”
玩家没有回他,接着质问大强,“总是和我说那些奇怪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她总以为是大强在安慰她,才会干巴巴地说着什么波本有苦衷,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他还喜欢你之类的话,原来是有原因的吗?
电话里传来苏格兰轻轻的声音,“小冬,我不能说。”
“为了将我平安送走,我接触了很多你们在日本的外围成员,包括FBI当时在组织中最重要的成员,你明白吗?”
落海只是第一步,FBI在组织的卧底莱伊又冒险将他从海中捞出。
组织的人搜索了那片海域,他身上有些伤,暂时走不得,又由中派遣的外围成员暂时治疗,转了几次才安全抵达中国。
组织的势力,已经在日本深深扎根,这样的庞然大物,你永远不知道某时刻看见的某人是否是它的爪牙。
“……尽管立场总地一致,将来也许会达成合作,但现在还是各行其是。你们的官员,希望从我口中得到什么,又担心费了大功夫救我,却只是将原来隐藏良好的成员信息暴露给日本公安。”
他忽然放轻了声音,“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和你说中文么?”
——监听。
他们担心他外泄情报——因此不只是将人扣押,还有明面的监管手段。因为他对组织的了解,能够帮助到秦冬,后者是他少数能接近的人了。
这样的手段可以理解,毕竟国家利益不一致。他们花费了大代价将他救下——打入组织核心,已经获得代号的莓酒因此蒙上嫌疑,甚至间接导致了她后来被琴酒怀疑重伤,险些将命丢了。
在那两年里,他经常会去医院看她,这个人一次也没有苏醒过,像被缠绕在机械仪器中无法挣扎,渐渐脱了形,形销骨立,很难再看出之前元气满满的样子了。
似乎这证明着她还活着,但与死去也没什么分别。
她付出的代价让人难以想象,但他们以前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和零的暗中会面结束后。
黄昏时分,天边是大团大团重叠的紫云,路灯还没亮起,借着橙红的霞光,他有意地路过树影下,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她正趴在阳台一侧,和另一侧的男人说着什么,手里的网球拍兴奋地举得高高的,像捞过了楼宇间的小太阳。
阳台上有很多花草,在落日余晖里舒展着身体。
这一幕像平淡生活里彩色的剪影,轻松如徐徐吹过的清凉晚风,让他印象一直深刻。
第二次是在那栋大楼里,她正在紧张地背着警员编号,说明来意。看起来太不像卧底了,既不像零,也不像他,诚恳认真地像没有做作业时同老师解释的小学生,让他一下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看过她喜悦灵动的样子,也见过她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仿佛只剩下逐渐衰微的身体,而过往明亮的灵魂不知所踪。也曾见她举着拐杖疼得冒汗,还是努力地在走动,并严肃地和他分辨自己比昨天的进步是多了一毫米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正因如此,他几乎是主动配合他们的计划,在中国暂时隐匿起来。他学了中文,方便监听人员辨认他们的对话。他也种了很多花,在她远渡重洋时,偶尔会去她去过的墓地,放在碑上,替她缅怀逝去的人。
尽管很想家。
玩家隐约间明白了。
她低声问,“那你还会来吗?”
苏格兰嗯了一声,微笑说,“会的。”
既然零已经暴露,达成合作也许不久了吧?只需要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
他也很久很久,没有再见相别四年的故乡好友了啊。
玩家还是第一次知道其中有这样的原因,原先一直以为大强不回公安报道,是为了避风头,毕竟组织在日本似乎很有势力,但原来是暂时回不来。
没想到大强竟然如此悲惨,玩家极为同情,“我过几天回去,给你带点家乡特产吧。”
等她挂了电话,才听见安室透在旁边仿佛漫不经心地问,“又是大强吗?”
玩家有点迷惑,“你怎么知道啊。”
“你总是在和他打电话,”安室透平淡地说,“看来他很关心你的生活啊。”
[他也很关心你的生活啊,波本!]
玩家在心中腹诽,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大强一直很关心波本的近况,他们又是同事,应该关系很好吧?既然要带日本的特产回去,那让波本来挑应该是个好主意,他们或许口味相近呢。
玩家双眼亮晶晶的,期盼地看向浅金发的男人,“那个,我可以……”
他也很久没看见她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了,露出笑容,“都可以。”xiumb.com
每次看见她这个表情,就忍不住想答应她了。
玩家左手作拳,击在右手掌心,开心地说,“那就这样说好啦,今晚我们一起去给大强挑礼物吧。”
安室透:“……”
他咬牙说,“不可以。”
竟然出尔反尔!
玩家顿时鄙夷地看着他。
[没想到啊,大强,你心心念念惦记着的朋友,他连礼物都不想帮你挑。]
“现在也不是什么节日吧?”安室透说,“没必要给他买礼物,你最近不是才换了手机吗?正好省下一笔花销。”
说起来,明明已经让风见把手机送到警察局了,但在这种小事上,他们的效率格外慢,现在还没送回来,只能看着她用那个碍眼的手机。
“不行,”玩家有些怜惜,“对待大强,不可以这么敷衍。他应该过的很难过吧,太需要安慰了。”
可怜的大强,故乡的sakura开了又谢,他却只能在异国他乡吃火锅,回味故乡菜。玩家光是想一想,就不禁两眼含泪,“我想让大强开心一点。”
……这么在意那个人吗?
安室透忍不住皱眉,笑容也淡了些。
他又想起了之前看过的帖子。
自从知道什么是绿茶dio以后,他就稍微了解了一下这个群体,其中一个特征就是,能够熟练编造悲惨过往骗取女人的同情心,让他们由怜生爱,果然,冬看起来非常同情那个人,甚至要为那个人花钱。
他冷静思索了一会,忽然说,“好,那我们晚上去。”
“啊?”玩家没想到他突然又答应了,但也没想太多,波本的心思就是这样,有时候很不好猜,干脆不要猜好了。
傍晚。
玩家出门的时候,发现对方还开了车来,而安室透正靠在车旁。他穿得很简单,白T恤看起来有些阳光大学生的味道,但却露出手臂不算夸张的肌肉线条,明明是深肤色,穿着浅色衣服,却不违和,反而很健气。等她走近的时候,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玩家正好也拉开了后面的门,自然地坐到了车后。
他似乎怔了怔,没想到自己居然猜错了她的习惯。
明明以前很喜欢副驾驶的位置,还专门买了抱枕放在那里。
他回到驾驶座,仿佛随意地问,“不喜欢坐副驾驶吗?”
“没有啦,”玩家托腮,“可能是习惯了吧,琴酒大哥很喜欢坐副驾驶欸。我跟他说我想坐那里,他就生气了,把我赶到后面。”
其实琴酒当时是冷笑了一声,反问她,“你想死?”
玩家仔细斟酌了一下情势,钻进了后座,严肃地保证,“大哥的位置,我不能坐,我再也不会肖想那里了。”
琴酒:“……”
脱离回忆。
她说完这句话,驾驶座上的人只是嗯了一声,又陷入沉默。
她好像也变了很多,当初和他一起养成的习惯,现在都因为别人改变了,以致于他对她似乎也不那么了解。
而以前也只有他们两个,偶尔会接触其他人,但没有人像他一样深刻地介入她的生活,现在却多了很多,她的手机,里面的铃声,照片,新的社交账号,很多很多,没有一点他的存在感。
他们曾一起生活的痕迹却消失了,他当初丢掉了副驾驶上的大草莓抱枕,而她现在也不再想坐在那里。过去的相爱好像没有发生过。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其实很在意。
[这种她已经不属于我的感觉。]
——以及她会喜欢上其他人的可能性。
特产倒是有好好挑,他虽然不希望对方给大强买礼物,但后者毕竟也是她的朋友,不想她失了礼数。
回程的时候,他随意问了一句,“打算寄到那边吗?”
“不用吧?”玩家掂量了一下,“感觉不是很重欸,到时候直接带上飞机吧。”
安室透顿了顿,“你要回中国了吗?”
“嗯,好久没回去啦。”
他自然地说,“明天我送你去吧?”
“没关系,不用麻烦你啦,你还要去波洛工作吧?”玩家善解人意地说,“西川会接我去的。”
……又是那个西川吗?
他心中隐隐有猜测,这两个人恐怕不仅是搭档关系,还认识了相当长的时间。冬在他面前很放松,也无意间表露出一种依赖来。
尽管不想承认,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出对方是用什么手法看到提示板,只能相信那个看起来不可思议的猜测了。
西川和她之间,有着其他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达到的默契,即使他也不行。
还有那时候——
在铃木塔的天望回廊上,他通过落地窗去看后面,窗面映出的场景,那个男人也正好投来一瞥。恐怕西川不仅发现了他的窥探,甚至回以挑衅。
脑中千回百转,脸上却不露半分,他嗯了一声,接着说,“你们同事关系还不错。”
玩家有点心虚,“对噢,帝丹的老师们人都很好。”
车停在了桥边。
玩家开门下车,有点疑惑。
“走走吧。”他平静地说。
玩家跟在他旁边。桥下有一条河,河岸很平坦,但左看右看,也没有下去的地方,她到处看阶梯时,安室透几步从斜壁上跳了下去。玩家站在上面,有点不敢去踩斜壁,总觉得会滑下去。
安室透似乎笑了笑,轻松地说,“我接着你。”
“真的吗?”玩家找了找落点,“你要接准欧?”
他站在斜壁下,似乎已经准备好了。
玩家嘿咻做了一下起跳准备,“我下去——”
还有个音节没说完,她的起跳准备没落到地上,反而一脚踩上了斜壁,哇了一声滑了下去,滑到一半,绊了一下,顿时滑跪到了地上。
她顿时飙泪,“哦哦哦好痛。”
安室透也没料到她会直接摔下来,蹲下身,借着上方的路灯光看了看她的膝盖,已经青紫了。
“没办法了。”
他转了个身,把背露给她,“上来吧。”
玩家其实也可以走,但他都已经准备好了,不上去,好像会让他很尴尬,纠结了一会,还是趴了上去。他扣住她的大腿,直起身,把人背了起来。
玩家抱着他的脖子,有点好奇,“你很熟悉这里吗?”
“嗯,”安室透简短地解释,“早上的时候,会来这里晨练。”
“你还有时间晨练吗?”玩家有点吃惊,“可是我每次下楼,你已经在店里工作了欸。”
他到底起多早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他似乎心情很好地笑了一声,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等下,你在公安工作的话,偶尔也要去上班吗?”
他嗯了一声。
“还要去波洛打工?”
“嗯。”
“组织的任务也要做吗?”
“也要。”
“那好累噢……”玩家喃喃说,“那,你把我放下来吧?”
她认真地说,“我背你好啦。”
他似乎沉默了一会,“不用。”
玩家在他背后,看不见他脸上柔和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轻声说,“这样就很轻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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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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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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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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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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