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打断他:“先别说话。”
他二话不说,先是用内力封住陆离身上几处大穴,稳住他的内伤,接着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专治内伤的药丸给陆离服下后,这才两只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
一探之下,方知陆离的五脏六腑皆已受损,情况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
陆峰眉头一皱,当场就输送了一点内力进陆离的体内,帮他运动调息。
顷刻过后,陆离这才没那么难受,一直喘不太均匀的那口气,终于也可以喘舒坦了。
陆峰见他脸色稍缓,便准备带他回去医治伤势,结果刚转身,便看见寂远大师与其他几位掌门、宗主迎面走了过来。
寂远大师为人厚道,并没有一开口就为难陆离,而是双手合什,语带赞赏道:“都说英雄出少年,陆少侠这一战,确实让老衲大开眼界,只怕今日过后,是要名震江湖了。”
名震江湖的代价有好也有坏,虽可一夜成名,名扬天下,但随之而来的烦恼也会愈来愈多,也会有源源不断的武林中人向他挑战,直到他退出江湖,或者战死的那一天。是以寂远大师的这一声恭喜,既替他高兴,也替他惋惜。
陆离有声无力道:“……多谢。”
寂远大师对陆离这种不骄不躁的性格颇为欣赏,又笑着说道:“陆少侠,老衲这儿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不知方不方便?”
陆离现在全身气血沸腾,没有一块骨头不是在叫嚣着要造反,他虽然很想回一声“好”,但刚准备开口,丹田不断乱窜的内息,让他险些呕出一口血来。陆离几乎用掉全身剩下的那点气力,才勉强将那一腔翻滚的内息压下。
见状,陆峰忙道:“大师,我看这事我们还是明日再问吧。犬子伤得不轻,需要尽快回去处理伤势。”
寂远大师看了一眼陆离身上的伤势,倒是肯通融:“我们少林寺的培元护心丹和软香续玉膏,正可以治医陆少侠的伤势,如若陆庄主不弃,一会儿老衲便让人送去。至于那件事,明日再问也可。”
少林寺的疗伤圣药,在江湖上素来有名,陆峰高兴都来不及,哪还会拒绝。
陆峰赶紧谢过:“那便多谢大师了。”
寂远大师双手合什:“陆庄主太过客气了。”
点苍派的曹青豫,曹掌门却没寂远大师那么好说话,当即声若洪钟地说道:“不行,这件事今天就得问清楚,等到明日,谁还知道他说出来的话可信不可信。”
言下之意,便是暗指陆峰会与陆离通气。
其他人闻听此言,一想不错,便也不同意陆离就此离开。
左刑、朱子墨和公羊柘三人,本来在师兄弟的搀扶下,正准备下去疗伤,听到这边的谈话,也纷纷停下脚步。
曹青豫一语甫毕,转头直接就对陆离开门见山道:“我问你,你怎么会血罗刹的拈花佛衣手和追影步,是谁教你的?”
陆离听完一懵,一头雾水道:“什么血罗刹,你们在说什么?”
曹青豫语气不善:“就是方才你临敌时所使用的轻功,还有那几招借力打力,说,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又是谁教你的?”
陆离刚刚缓和一些的脸色,登时又变得难看起来。
他道:“你的意思……那是血罗刹的武功?”
曹青豫道:“正是!”
陆离的脸色登时又折了一分,他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左刑、朱子墨、公羊柘三人闻听此言,皆吃了一惊。
寂远大师观陆离情状,不由地道:“看陆少侠的反应,不会是还不知道你所使的武功是血罗刹的拈花佛衣手和追影步吧?”
陆离下意识点了点头,只是才点了两下,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下子梗直脖子不动了,脸上表情甚是奇怪。
曹青豫“哼”的一声,道:“不能吧,我看他使得那么好,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血罗刹的独门武功。”
当年围剿狐崖领,点苍派的损失最为惨重,派中高手几乎都折在那一战,因此点苍派上下对血罗刹的恨意极深。不过若不是这样,凭曹青豫这种平庸的资质,也断不可能有机会成为点苍派的掌门。
眼见其他掌门、宗门与曹青豫同仇敌忾,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陆峰也没办法再护短了。
他转而望向自己的儿子:“离儿,既然你说你不知道自己所使的是血罗刹的武功,那你是在哪儿习得这套武功的?”
说到此处,他故意一顿,一面看着寂远大师、曹青豫等人,一面对陆离说道:“趁着各位掌门师伯在这里,你把这事交待清楚,免得以后被人误会。”xǐυmь.℃òm
众人都听出来他这是在帮陆离洗清嫌疑,撇清关系,但只要姓陆的这小子能解释清楚,他们自然也不会为难一个后辈。
是以,寂远大师又道:“陆庄主此言极是,陆少侠不妨直说。”
众人静心等待陆离的解释,可是到了这会儿,陆离反而抿紧嘴唇,缄默不言。
陆峰也不由地怪异:“离儿?”
作为父亲,陆峰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儿子,可是陆离的这种反应,也让陆峰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其他人见状,再三催促。
“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肯定是内有乾坤。”
“不说,那曹掌门说的就是真的了,其实你早知道这是血罗刹的武功。”
“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两起命案,都怀疑与狐崖领的余孽有关,这事不会也与你有关系吧?”
提到命案,身为当事人的苗家人,脸色当即就变了。
苗正儒本来还一副事不关己,纯粹过来看热闹的样子,听到这里,也加入了讨伐行列。
他正颜厉色地对陆离说道:“世侄,各位掌门说得不无道理,我虽然从小看着你长大,也相信你的秉性,但事关狐崖领余孽,兹事体大,你最好还是解释清楚,不然我想各位掌门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苗正儒看似在劝陆离,却句句带着威胁,言下之意大有陆离不将此事交待清楚,今日是不会轻易让他离开这里。
见这些人愈说愈离谱,徐建山忍不住道:“各位是不是扯得太远了?就算离儿会血罗刹的武功,也不等于这两桩命案就与他有关。”
有人不服气道:“你是他的外公,自然替他说话。”
徐建山横眉以对:“这与我是不是他外公是两码字,我相信离儿的为人,他是断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人丛中又有一人道:“证据呢,我们只看证据!”
“你——”徐建山怒气更盛,刚想出声反驳,但才说了一个字,就被秦皓天拉住。秦皓天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徐建山这才噤了声,忍着声,退了一步。
陆离见状,有点气不过地替自己澄清:“不管你们怎么说,但这两起命案确实与我无关。”
那人又咄咄逼人道:“那你怎么解释,你会血罗刹的武功?”
声音一起,后面连续又有几人附声:“没错,血罗刹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你到底是从哪学的这功夫?”
面对众人的质疑声,陆离有口难言,无从解释。
就在这时,一把银铃般悦耳的嗓音响了起来。
“你们问他作甚,这问题应该来问本郡主才对。”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司缨从陆峰、陆离父子俩的身后走了出来。
她容光艳丽又言笑晏晏,使得这份丽色中透着三分英气和三分桀骜,当真雍容华贵,举世无双。
众人看得不禁微微有些痴了。
陆离一见她出来,登时急了,不顾疼痛就想把她推回去,可惜才稍微一动,又是一阵气血翻涌,疼得他冷汗淋淋,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缓了半天,也才勉强挤出一句:“……缨缨,这里没你的事,你先下去。”
曹青豫却无视他的话,直接向司缨问道:“敢问郡主这话可解?”
司缨笑了笑:“就是字面意思,我夫君确实不知道这是谁的武功。”
曹青豫细品了一下她的话,这才终于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不由地神色一肃,开口问道:“这么说,郡主早就知道他所学之武功,是血罗刹的?”
司缨倒是坦然:“不错。”
她的话才甫一出口,众人皆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曹青豫问道:“那郡主可知,他是跟谁学的?”
司缨又笑了,她把手放到后面,负手而立道:“就是本郡主教的。”
谁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答案,皆大为震愕。
“你?”曹青豫似乎不大相信,脸上明显有轻蔑之意。
其实也难怪曹青豫会不相信,因为司缨看起来就是柔柔软软,不像懂武功的样子。不止曹青豫,其他宗主、掌门,大多也都持怀疑的态度。
“怎么不信?”司缨微微一笑。“是,本郡主是不会武功,可那些武功秘笈,本郡主可看了不少,背出来教他几招,还是没有问题的。”
闻言,众人又是一惊。
曹青豫刨根究底:“不知这些武功秘笈,郡主又是在哪里看到的?”
司缨晒笑道:“我们淮南王府有个藏书阁,里面藏书万卷,包罗天下学问,自然也包括了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笈。”
“那血罗刹虽然名声不怎么样,也死了二十多年,但怎么说,她好歹也是近百年来武林十大高手之一,关于她的记载,自然是有的。”
“只是很可惜,也仅此而已。”
众人未曾想到淮南王府竟然还有这么大一个藏书阁,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司缨看了他们一眼,复又道:“我夫君为人正直,又嫉恶如仇,向来视血罗刹如鬼如魅,极不耻她的所作所为。如若他知道我教他的这几招,是血罗刹的武功,他自然是不愿意学的。可我作为他的娘子,比试凶险,自是不愿见他受伤。”
“是以这几招武功,是我瞒着他,逼着他学的。”她复又道,“而方才你们问他,他不愿意说,自然也是为了保护我。”
“怕你们为难我。”
司缨的解释合情合理,众人根本就找不到理由反驳。
曹青豫也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群后面,夏凌小声问容云:“怎么我们王府有藏书阁吗?我怎么不知道?”
容云连忙“噤”的一声,示意她闭嘴。
夏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巴,不敢多言。
他们自以为已经很小心了,声音也不大,不可能会被旁人听去,孰不知何俞就站在他们的身后。何俞自小习武,又内力深厚,听觉和眼力自然要比普通人灵敏许多,已经将他们的这点小动作尽收眼底。
寂远大师念了句佛号,这才转而望向陆离:“陆少侠,郡主所言可是属实?”
陆离的视线一直落在司缨的身上,听到寂远大师在问自己,这才回过头来。
他轻轻“嗯”了一声,有些吃力道:“……缨缨,确实就只教了我这几招……而我在此之前,确实也不知道这就是血罗刹的武功……没想到惹了这么大一个误会,实在抱歉。”
寂远大师又道:“所以苗家之事,洞蛟公之死,与你并无关联?”
陆离喘了口气,这才神色郑重道:“这是自然……我与苗老爷子和洞蛟公无冤无仇,根本就没有杀、杀他们的理由……”
寂远大师想来也是,不觉点了点头:“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各位,我们还是让陆少侠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既然方丈都已经开口了,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
“等一下。”
忽而有一人道。
寂远大师循声望去,见开口之人正是玄月宗宗主,虹炎。
寂远大师转身问道:“虹宗主可还有什么疑问?”
虹炎望向司缨:“方才郡主是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可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凭什么信你?”
其他人闻听这话,顿觉有理,质疑声再度响了起来。
“就是,你说你们淮南王府有此武功记载,可我们又看不到,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依我看,这都是她自己瞎编的。”
说话的人愈来愈多,连一些小门小派的掌门、宗主也参加。
司缨眼波一转,上下打量了虹炎一眼后,启唇道:“这位就是玄月宗虹宗主是吧?”
虹炎:“正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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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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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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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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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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