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满腹疑问,但是店小二领了活儿,还是转身就立马去办。
不多时,一桌清淡的素菜上桌。
何俞看得眉头皱得更紧,只是向来寡言的他,并没有多言。
原岭却“嗤”的一声,让店小二再来两份卤味。
陆离见状,唇角一勾,语气透着几分玩味:“刚才还一大堆忠心爱主论,现在却连陪主子吃一点清淡的都不行,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奴才?”
原岭被他说得一怔,牙一咬,就让店小二可以滚了。
“笑话,爷虽然爱吃肉,但也不是说没肉就吃不下去。”原岭耸耸肩,尽管让自己表面得云淡风清。
可是当店小二把一桌素菜上齐,原岭拿起筷子,夹了根菜放到嘴里,顿时脸又拉下来。他对这道水煮青菜只有四个字的评价:如同嚼蜡。
在吃这一方面,原岭跟司缨一样,无辣不欢,最好是顿顿有肉。让他们吃清淡点,比揍他们一拳还要令他们难以接受。毕竟打一拳,疼一下就过去了;可是一顿没肉,人就饿得慌,这怎么能行,简直就是虐待。
司缨本来就不想吃,只是为了身体着想,只能忍着。毕竟她还要把身体养起来,靠这副身体去报仇。可如今看到原岭这副被“虐待”完的样子,司缨直接都饱了,一口都吃不下。
何俞倒是还好,有没有肉无所谓,当然有就更好了,没有也不强求,因为酒才是重点。他让店小二把酒拿上来,就着菜,吃了起来。
陆离夹了一筷青菜放到司缨的碗上,轻声哄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但你这副身子骨可不允许你再像这两天这般胡吃海吃。虽说光有菜,没有肉,是有点难以下咽,但是你的肠胃得清一清,等过两天你不再闹肚子了,我们再进荤食。”xiumb.com
司缨没想到他连自己拉肚子的事都注意到了,一时间面色有些窘迫,但也不好反驳他,只是乖乖说了句知道了,便默默吃起来。
原岭余光瞧见这一幕,嘴角噙着笑,心里却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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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得四五日,越靠近嵩山地界,陆离等人遇见的江湖人士就越多,除了一些名门正派,偶尔还能遇到几个牛鬼蛇神。为了避免被人认出,陆离等人只能挑偏僻的小道走,挑生意萧条的客栈住下。
这日他们投完店,正在二楼享用晚饭,忽然客栈外头急匆匆就走进来几个人,都是江湖人士打扮。
司缨几乎一眼就认出,走在最前面,拐着拐杖的老者,就是洞蛟公周逊。
楼下角落里只剩下一张桌子,那几人别无选择,只能往那张桌子走去。
洞蛟公周逊坐下后,又有几人坐在他身边。
其中一人书生打扮,手握判官笔,是几个人当中最为年轻的。
与他打横挨着肩坐在一起的是一个凶神恶煞,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大汉。他的体型差不多是书生的一倍多,所使用的武器是一对短双锤。前端锤形似瓜,后尾似戟,直刃和横刃泛着瘆人的光芒。
而坐在洞蛟公对面的是一个驼背的中年男子,头发半白,面容倒不怎么显老,年龄介于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他右手旁边放着一对短刀,那应该就是他的武器。
最后一位是一名徐老半娘的女子。女子的右眼被黑色眼罩罩住,五官看起来还算秀丽,但身上煞气比另外几个男的更重,一柄长剑不离身,感觉是这些人当中最不好惹的一位。
司缨未曾料到会在此地遇上周逊,不由得有些意外。
不过此地正是前往少林寺的必经之路,周逊等人若是也要前往少林寺参加武林大会,倒也不奇怪。
那几人跟店小二要了一些吃食后,便自顾自地聊起天。
“这次苗家栽了这么大一个跟斗,好好的一场寿宴变成了丧宴,还死了这么多人,周公能从苗家全身而退,实在是不容易。”先开口说话的是那位单眼女子。
周逊瞄了几人一眼,道:“你们都听说了?”
书生笑道:“苗家的事,江湖上已经传遍了,我等想要装眼瞎耳聋都难。”
这人气质儒雅,长得也眉清目秀。若不是跟周逊几人坐在一起,都没人会相信他是一名江湖人士,反而认为他是上京赴考的书生。
书生的声音还未落地,坐在他旁边,紧挨着他的汉子便道:“听说当时情况惨烈,死了不少人。周公当时也在,能跟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周逊挑了挑眉头,像是颇为享受别人的恭维,微微压着斜长的眼睛,捋着他的山羊胡,慢条斯理地说道:“当时情况确实危急,苗家那位二世祖不知因何故中了蛊毒。蛊毒发时六亲不认,见人便咬,连他的亲大哥都不放过。后来少林寺高僧虽然出手制住了他,可惜也没用。”
周逊说到此处,竟是“哼”的一声:“那些蛊虫在二公子的体内爆体而出,我年轻时曾见过这种蛊虫有多可怕,因此冒着得罪苗家的危险,一剑结束了二公子的性命。”
说到此处,他又是一叹:“可惜我那一剑还是下去晚了,那些蛊虫见血就钻,害了不少人性命。我自知能力有限,告诉他们此蛊虫只能用火攻后,便先行离开了。后来的事,我也是不大清楚。”
驼背男子惊悚道:“当年血罗刹在世时,就把江湖搅得腥风血雨,如今她都死了那么久了,不承想依旧还是能将江湖搅得腥风血雨,你们说这个妖女怎么连死都阴魂不散。”
周逊道:“不错,此蛊的来历是我告诉他们的。当年群雄围剿狐崖领的时候,那个妖女就放出了多种毒物害人,其中便有这种蛊虫。”
书生接过话茬:“当时我听他们说,苗家二公子是死在周公手上,我还不信,不曾想这事竟是真的。虽说苗家的实力和声望已不复当年,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公就不怕苗家日后报复?”
周逊斜斜看了他一眼:“当时那种情况,我不杀他,死的便是在场众英雄。苗家若是因此要视我为仇敌,我也无可奈何。”
他一句话,把当日参加过寿宴的众位英雄侠士都拖进来,苗家若是要对他展开报复,那便是不行侠义道,这就等于苗家会得罪大半个武林中人。
在场几人,除了一身蛮力但明显不怎么带脑子出门的汉子以外,其他几人都听出来周逊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不禁你看我,我看你,都互相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然之意。
书生道:“自从血罗刹死后,江湖平静了二十多载。如今她养的小毒物再次出现,江湖中人得知此事后,人心惶惶,都在猜测妖女未死,此次是她回来报仇了。苗家是第一个,接下来,她会血洗整个江湖。当然,也有人说是狐崖岭的余孽在作祟。更有荒谬者,还认为这是冤魂索命。只有少数人认为,此事不过是凑巧罢了。不知各位又是怎么看待此事?”
单眼女子不屑道:“什么死不死的,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看见她被砍成马蜂窝,死后又被吊在山下爆尸多日。她的尸体早就被飞禽啃食,被走兽果腹,连骨头都不剩。就这样,大罗神仙都活不了。”
这家客栈前面是酒楼,后面是住店,红砖绿瓦,里面三层楼高。陆离等人就坐在二楼雅座,周逊等人则在楼下大厅。自从他们进来后,司缨原本只是冷冷听着,可是听到这里却猛地一怔,面上露出惘然无措之色。
她早就知道自己死后定落不到好下场,却未曾想到这么惨,连个全尸都没有。
被飞禽啃食,被走兽果腹,连骨头都不剩。
……也好,也好,她生时没少奴仆这些小东西,死后给它们填肚子,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互不相欠了。
陆离等人的注意力都在周逊几个人身上,因此没人察觉到司缨的情绪变化,更加看不见她眼角闪烁的泪花,以及猩红的眼底。
汉子拍着胸脯道:“我也不信这鬼魂一说,真有鬼,那我杀了这么多人,怎么就不见有半只鬼来找我索命。这不是扯蛋吗?”
书生笑了笑,继续说道:“可是这驭兽之术放眼整个江湖武林,确实只有血罗刹那个妖女才会懂这种妖术。这点,我们又怎么解释?”
周逊扯了扯嘴角,忽地道:“二十多年前,确实只有血罗刹那个妖女识得此术,但如今二十多年过去,还真不好说。”
书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由地感兴趣道:“周公此话何解?”
周逊忽地嗤笑道:“你以为为民除害,当真就是为了‘民’?”
众人被他绕口令般的话,绕得一怔。
女子最先反应过来,道:“周公,这是没有别人,我等也不是多舌之人,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了吧,免得我等胡乱猜测。”
许多江湖中人都为二十多年前能参加那场围剿而感到得意,周逊也是其中一个。二十三年前他原本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便是因为这一战,才在江湖上闯出一点名堂。这一战成为了他人生的谈资,也是许多人羡慕的地方。
但也是经历过这一战后,他才清楚地了解到,那些所谓的正道君子、名门正派,其实根本就不像他们表面上所说的光明磊落。
周逊审视了一下四周,见都是些寻常的普通老百姓,这才压着嗓子道:“当年群雄围剿狐崖领,杀妖女为民除害是假,实际上各大家族还不是为了血罗刹的瞳术和驭兽术的修练秘籍而去的。”
书生等人听完周逊的话,猛抽了一口凉气,脸上纷纷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
陆离等人边吃饭边听八卦,听到这里,无不挑高着眉头,陷入了惊讶当中。
而由始自终一脸不屑的原岭,在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嗤笑一声:“总算有人说了句真话。什么周公,我看也是个屁。”
原岭出口粗鄙,陆离听了一路,已经习惯了。
只是方才他还是被洞蛟公的话震惊到了。
这要是换成以前,陆离一定会认为这是周逊的污蔑,冲着周逊那几句侮辱武林同道的大逆不道的话,他此刻极有可能已经提剑出去把人教训一顿。
就算没有,对周逊这个人,从此也不屑一顾。
但是自从在苗家见到那些正道师长为了所谓的武林安宁亲手弑徒之后,现下的他竟觉得也许真相便如洞蛟公所说的那般。
陆离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陷入深思里。
他甚至从这件事,引发出另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如果真相当真那样,那血罗刹那个妖女,有没有可能并不像正道师长们所说的那般罪大恶极?
因为人性最擅长趋利避害,如果他们想要别人信服自己,自然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别人,这样才能堂而皇之地满足一己私欲。
只是这个想法甫一在脑海里出现,陆离就觉得自己疯了,他竟然在为一个妖女找推脱的理由。像她那般滥杀无辜,就算不是罪大恶极,也是罪无可恕。
司缨不知陆离心中犹豫,只是随着周逊的话,不由地回忆起她人生中那段最灰暗的时光。
单眼女子压低着声音总结:“这么说,周公是怀疑当年有人得到血罗刹的驭兽术,今这人借死人之名,行……”
“我可没这样说。我的意思是,不管哪种情况,如今血罗刹豢养的小毒物突然重现江湖,江湖势必又会有一阵子不太平。我等这段时间最好还是深居简出,别搅合进去为上。”周逊是个聪明人,急忙打断他。
其他几人连连附声应是。
周逊喝了一口酒后,感慨道:“不过话说回来,那血罗刹的瞳术和驭兽术当真厉害。当年围剿狐崖领,将近大半的武林正道都去了,其中各派高手更是几乎倾巢而出,妖女仅凭一人之力就杀了我们好多人。那个时候,整条山路都被血水染红了,到处都是尸体。耳边传来的全是同伴的惨叫声,哀嚎声。等我们将狐崖领上的所有余孽杀光,我们的人还不到来时的十分之一……”
说到此处,周逊喉头一哽,竟有点说不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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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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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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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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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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