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房间里过于寂静,即使没有开免提,孙尚茗的声音仍透过扬声器传了出来。
“林澈,吃过饭了吗?”
“吃了。”
“今晚我有事,就不回去了,你记得按时睡觉,”孙尚茗那边嘈杂得很,“不要熬夜。挂了。”
这通电话像是个小小的插曲缓和了僵局,黎生灿听到几个关键字眼,问:“嫂子今晚不回来了?”
“嗯。”林澈说:“说是有事。”
闻言黎生灿瞬间倒在林澈的床上,无比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很好,那我今晚就赖在这不走了。”
“……”
清明时节雨纷纷。大概老天也得知了黎生灿的决定,肆无忌惮地下起雨来,哗啦啦的雨珠拍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林澈从抽屉里找出作业,黎生灿坐在床上看书,时不时和他讨论一下剧情。
夜渐渐深了,林澈手上的笔仍在试卷上刷刷地写,他目不转睛,深色极为专注。黎生灿看得眼睛有些疼,他合上书本,顺势靠在书桌一侧。
房间里落针可闻,每每和林澈相处时,黎生灿总觉得躁动的心绪会因此平息,他们不需要刻意制造话题,仅坐在对方身边,各行其事。
他喜欢这份沉静的感觉,喜欢林澈的安静,待在这个人身边,尘世纷扰因其消散,空气像经过洗涤似的澄澈。
这也许就是他无家可归时,没有去泡吧,而是来此的理由。
“困了?”
“有点。”密密麻麻的字看久了确实累眼,黎生灿看了眼屏保上的时间,“我先洗个澡。我没带换洗的衣服,你借一套给我吧。”
待他进了浴室,林澈关了台灯,把床头的打开,他瘫坐在椅凳上沉思。
“那如果我的人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呢?”
黎生灿并没有和他答复,沉默就是最好的答复,林澈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他有些懊悔,不该和黎生灿说这些,当时大可以一句玩笑带过,或是直接给他推荐另一本书,就不会制造尴尬,让人语塞。
不计后果地发问,只会让黎生灿觉得他莫名其妙,他双手手指交缠,不安分地摆弄着,偶尔有些发颤。每个人的处境都是不一样的,他不该期待黎生灿能够理解他,他不该告诉黎生灿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林澈在反省,像以前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一样,他怕稍有不慎就让别人发现,自己是一个多么另类的人。
“那也太脆弱了吧,一个大老爷们,跟个娘们似的寻死觅活,我觉得不像。”
“嘘,小点声。”
“就是神经病呗。”
他脑子里嗡嗡的响,尖锐的,嘈杂的,由远及近的声音,无一不在刺激他衰弱的神经。
“就是一种很容易让人自杀的病……额,这种人脑子一般都有问题,激素分泌不正常,啥事都往坏想。”
“话说……他既然连自杀都敢,会不会去杀人啊?”
林澈看着那盏熄灭的台灯,如果人也和器物一样,拧上开关就乖乖闭嘴,那是最好不过了。
“吹风筒在哪?”
黎生灿不知什么时候洗好了,看他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似的。而后,这个人垂下的手扶上桌缘,另一只手撑着椅背,艰难地爬起来,默不作声地替他找来吹风筒,把电源插上。
“衣服还合适吗?”待他吹完,林澈问。
“还行吧。”两人身形相仿,只是林澈更瘦些,宽松的的T恤黎生灿穿了反而恰好合身,“就是内裤有点紧。”
“……”林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不知该怎么答,于是别开了目光。
黎生灿玩心骤起,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和他商量道:“确实有点紧了,有没有再大点的?”
“……没有。”
林澈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试图找个理由开脱:“我去洗澡了。”
黎生灿不让他走,他握着林澈的肩膀把人拉回来,笑得痞气:“真的,我没在开玩笑,不信你看看,是真的紧。”
“不用了,”林澈想推开他,奈何瘦弱的身子骨比不上黎生灿的,那人就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你放开……”
“不,”幸好黎生灿每周末都会去健身房,现在稳住林澈轻而易举,两人闹了一阵,黎生灿突然停下了。
黎生灿看着他,眼里多了几分惊讶。
“你……林澈,”
“你是不是脸红了。”
“我没有,”林澈的手还抵在他手臂上,低下头不让他看,求饶似的说道:“别闹了,放开。”
他确实是脸颊如火烧一般了,耳背像是染上了晚霞的颜色,脖颈发红。
林澈手脚并用地挣扎,不想弄巧成拙,木地板在黎生灿出来时沾上了水渍,拖鞋摩擦着拖出一道水痕,滑倒时条件反射地勾住了黎生灿的腿,二人双双摔在了床上。
这一摔磕得并不重,床垫是软的,林澈的身体在床上弹了一下,犹如倒在孤儿院的蹦蹦床上,无非是身上多压着了一个人。但是黎生灿就有些吃不消了,他在林澈之上,这人浑身上下没几两肉,扑上去只硌到了坚硬的骨架,像是摔在鹅卵石子路上,幸而下巴没有碰到,否则估计是要废了。
黎生灿从他身上爬起来,双肘撑在他肩膀两侧。他们离得实在是太近了,甚至能数清对方有多少根睫毛,以至于彼此之间顺理成章地形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暧昧的气氛。
阅历不浅的人很快意识到了现在是什么状况。四目相对,就差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他不由自主地凑近了看,鼻梁近在咫尺。
林澈修长的睫毛颤抖着,神色慌乱,如果他现在闭上那双漂亮的眼睛,黎生灿就会毫不犹豫地认为他是在索吻。
他探下去,微微侧头,两片唇瓣几乎擦着脸颊过,触了电似的。黎生灿的额头最终落在了冰冷的床单上,林澈颈侧是他一贯的气味,很香。
靠这么点温度来冷静是远远不够的。xǐυmь.℃òm
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黎生灿极力克制,伪装自然地起身,顾不上林澈会不会多想,对林澈扯出一个笑容道:“我去一下卫生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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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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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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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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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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