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的被阳光晃了晃眼,恍惚中想起林君逢和他说的那番话。
当时已经下课了,林君逢收好教案,把他叫出了教室。
“我没有别的什么事,”仔细了看才发现他的眼里充满血丝,林君逢笑道:“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我的个人意见,你不要和我学。”
“好。”林澈点头答应。
“如果真相的面目丑陋不堪,刺痛人心。违背了大多数人的意志,那么人们还需要真相吗。”
同样的问题,林君逢却以陈述的口吻来道出。
“林澈,你那时说,没有人愿意脱下那件外衣。”
“是这样的,我想你是对的,”他无奈地笑道:“谎言往往比真相更容易煽动人心,让人义愤填膺,统一战线。”
“他们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共同的敌人,一个千夫所指的对象。批判他人很简单,承认错误却是一件很难的事。以前我不懂这些……”
直到下课,还有人揣测林君逢是戴绒雪的粉丝,肯这样帮她说话。
末了,他又说:“林澈,关于你父母的事,我很遗憾。”
“你可能会觉得我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外人会插手你的家事,甚至了解的比你还多。”
林君逢一针见血地道出他心中所想,到底是活了这么多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猜出少年的心思。
“我先不向你解释这些,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所在的福利院院长和你的父母应该很熟,时有往来,事发之后,他的银行卡里莫名多出了十万块钱,所以也配合警方参与了相关调查。”林君逢的声音沉稳可靠,像是一双温和的手,不容拒绝地推动着他。
“十万块在当时不是什么小数目,再次列举两种可能。一是无关人士匿名捐给福利院的善款,二是封口费。所以我想,他应该会知道一些事故的内幕。”
林澈半信半疑,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和孙尚茗商量一下。直觉告诉他,以林君逢的立场,是不想让其他人知晓的。
孙尚茗也有很多事瞒着他。这个思想前卫的男人,对待林澈这一方面,他非常的传统,甚至有一种护犊情怀,在他眼里,林澈就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作为监护人的他就要一直把林澈护在身后。
林澈活在他的羽翼下,宣判的那一刻,他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多么的孤立无援,他只能以离开宣泄自己的情绪,却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林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警察掌握的讯息和线索,林君逢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如何得知?
黎生灿在床上翻了个身,头往床下探,见林澈盯着手一动不动地发呆。窗帘开着,正午的阳光照在墙上,即使他不怎么想睡午觉,也还是感觉有些刺眼。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黎生灿仗着腿长两步爬下床,走到书桌前替他把窗帘拉上。
扣环划过的声音把林澈的思绪带回现实,黎生灿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好像指甲也有些长了。
“想什么呢,”黎生灿拉开椅子坐下,“盯着你五分钟了。”
“没怎么。”
林澈看了看时间:“你要睡了?”
“没有。”黎生灿一手支着下巴,看一动不动地看他。林澈和他对视两秒,发现这人只是单纯地看,没别的意思,就继续忙手上的事。
黎生灿很快留意到,这个人在剪指甲的时候习惯留一点白,不会剪得过短,也不会留得过长。m.xiumb.com
“咔嚓”的声音在宁静的寝室里格外悦耳,黎生灿盯着他苍白的手背和指节,指甲盖很修长,手上没什么肉,皮肤包覆着骨骼的形状,手背上盘曲的血管泛着青,指尖冻得有些红。
不到一双手的时间,在沉默的两人之间却无限延长。黎生灿待他剪完,默默地把手向他伸去。
他想把指甲剪借过来。
他的手悬在空中,和林澈仅咫尺之遥。
林澈垂眸看着他的手,纤长的睫毛,眼里闪烁着疑惑的光,他鲜少与他人交流,他不知道黎生灿这是要表达什么。
摇摆抉择中,手掌握住了黎生灿的手指。
对于黎生灿来说,此时连呼吸也是无比漫长的。林澈冰凉的指腹捏着他的指节,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替他修剪,他甚至能感受到林澈呼吸的热度,气息灼烫了指尖。
小的时候,黎婉晴就喜欢给他剪头发剪指甲,但是她剪得很短,短到易拉罐都开不了的程度,让他没法喝形形色色的罐装碳酸饮料,有时还会剪到肉里,十指连心,疼得他龇牙咧嘴。
但是林澈这样的就不一样。他在回忆里懵懵懂懂地搜刮,想不起这样的心悸是在什么时候,林澈细心地替他剪指甲的样子,不像他姐姐,不像家里的保姆佣人。
手指温柔的交缠,林澈的动作很轻,偶尔用力的时候指尖会微微泛白。黎生灿咽了口唾沫,另一只手悄悄抚上他的刘海,在林澈回望之际掀开一角,埋藏在柔软发丝下的紫青色淤痕尚未消散,泛着一圈淡淡的黄。
“还没好?”
林澈乖顺地由他摆弄,继续替他剪指甲,闻声点了点头:“我体质不太好,淤血散得比较慢。”
好像是这样,黎生灿想起那时帮他止血,折腾好久还没止住,最后不得不打的去医院。
“剪好了。”
林澈习惯性地往他的手指上轻轻呵了口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氤氲的白雾。
黎生灿如梦初醒,他收回手,不知所措地爬回床上,一句“谢谢”也忘了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像他姐姐,不像家里的保姆佣人。
是像他的母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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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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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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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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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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