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响像是被谁消了音,热闹的氛围离他越来越远,绚丽的画面走马灯似的一闪而过,没有给思维迟钝的大脑留下任何印象。
林澈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枯燥的情景剧,索然无味的歌曲,他试图去体会那些喜怒哀乐,心里却总是觉得堵。
不知是谁从后台走过来,在黎生灿旁边耳语几句,他比了个ok的手势。黎生灿于是对三班的男生们说了什么,引起一阵哄笑和骚动。
他又转头去问林澈。
林澈看着他,耳朵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知道他是在说话,却不知他说了什么,黎生灿说完,还笑了笑。
他连这个人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我觉得他们就像一潭水,我只是一粒小小的钠块。”
他被扔进水里,冰凉的液体灼烫四肢百骸,在茫茫水面上兜兜转转,徒劳地挣扎,直到灰飞烟灭。
“林澈……你怎么了?”
绷紧的弦瞬间断裂,发出古怪而沉闷的音符。他失去了一直支撑着他的东西。
“没事。”
林澈轻声回答,有些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你刚才说什么?”
“……”
“走吧。”黎生灿忽然起身,拉住他的手就往外走。
“去哪?”林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他强行拽着走了一路,来到台下。
黎生灿接过两束捧花,然后将其中一束递给林澈。
林澈云里雾里地看着他,整个人被馥郁的花香包围。
“待会到伴奏的时候,”黎生灿示意台上,“我们就上去给小姐姐献花。”
“……”林澈想把捧花推给他,有些为难地说:“你去吧。”
“噗,”黎生灿无奈地看着他,“我一个人怎么去送两束花?”
林澈看着观众席上黑压压的人群,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本来情绪就很低落,此时根本没有力气陪黎生灿做这些,却又不知该怎么拒绝他。
舞台上的歌手唱了个完美的高音,观众的欢呼声一阵大过一阵,然后逐渐趋于缓和,音响里响起欢快的钢琴曲。
“该上去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被赶上了舞台。
一瞬间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众星捧月般的转了一圈,不知是否是错觉,光掠过裸露在外肌肤时,有轻微的灼热感。
他动作生硬地将捧花献给一位穿着蓬蓬裙,带着小兔头饰的女孩,对方接过之后甜甜地笑着对他说了声谢谢。如果他留神看上一眼,就知道那个女孩子其实是给过他糖果的梁玹。
林澈跟着黎生灿下了台,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即使如此,心跳的速度仍然很快,绷紧的神经尚未松懈,他抬眼看了看黎生灿,想说些什么,还是选择了沉默。
算了吧。
黎生灿没急着带他回观众席,他偷偷拉着林澈到礼堂的一边。
“不回去吗。”林澈任由他拉着,隐约中看见他在怀里摸索着什么。
“我有事问你。”黎生灿难得敛去轻浮的样子,指腹将林澈的嘴角微微挑起,一触即分,“你今晚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
“你知道么,”他笑着说,“你刚才笑得可难看了。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
林澈看着他,一时无言,只感觉到有东西在渐渐如雪水消融,像是粗砺的砂糖,蹦跳着绕成轻盈的棉花。他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低声问:“我平时……是什么样?”
黎生灿声音极轻地笑了一声,他的声线本来就好,仅仅是简单地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都能扣人心弦。
他变戏法似的从外套里拿出一枝酒红的玫瑰,指尖轻轻捏着花枝,说:“这个送你。”
林澈不明就里地看着手中的玫瑰,握得太紧,指腹被花茎上的小刺扎了一下,有些疼。
“上次说要给你送花,结果最后忘记了。”
“……”
“我刚才偷偷藏了一枝,送给你啊。”
他拍了拍林澈的头,温柔地揉了揉蓬松的发丝:“别总是闷闷不乐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可以跟我说。”
林澈缓缓地放下手,脆弱的花瓣受到重力的作用,飘落一瓣。
馥郁的清香随风而逝。
眼镜片上起了雾,眼里不知何时蓄满了咸涩的泪水,略微眨一下就啪嗒啪嗒地滴在瓷砖上,像是一个个折翼的小精灵。
“??”
黎生灿比他高一些,此时低头才看清的面前的人湿润的脸,这样的突发事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哭了?欸林澈——”wWW.ΧìǔΜЬ.CǒΜ
林澈忽然上前抱住了他,脸颊贴在他的颈侧,止住了所有的话音。
甚至是身后精彩的表演也变得悄无声息。
俩人与世隔绝似的,黎生灿肩膀上的衣服湿了一片,林澈抱得很紧,像是泄愤一般地想把他揉进怀里。
他泣不成声,黎生灿只能感受到凌乱的气息和时不时战栗的身体。
“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呢?”隐隐约约中,他似乎听见林澈在质问。
林澈只是无意识地泄露出这么一句,除此之外没有说任何成形的话语。
黎生灿像是被点醒了,表情有些僵硬,他静静地等待着,他想他需要静静地等着。
一直到面前的人呼吸趋于平稳,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漂亮小姐姐的歌已经唱完了,正在鞠躬谢幕。
黎生灿看着这样无助的林澈,沉着如水的心罕见地掀起了波澜,潮汐用力过猛撞在礁石上,刺激到敏感的神经。
他想不到该用什么样的话安慰他,生平第一次词穷。
黎生灿轻轻顺着林澈的后背。
这个人越来越瘦了。
林澈背对着他,无法看到他逐渐失去温度的眼神。
就是这样。
只能是这样的结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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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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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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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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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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