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木木的,胸膛上下起伏,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等待片刻,孙尚茗耐心有限,干脆直接伸手把他的头摁进水池里,感应水龙头很快喷出水花,冰冷刺骨的自来水淋湿了西装的袖口,淋湿了林澈的头发,顺着发梢流进眼眶。
林澈任由他粗暴地将自己按在洗手台上,水流出的那一刻条件反射性地想要抬头,后脑撞到金属部分,冰水融化了发梢的雪片,视线模糊不清,温热的冰冷的交织在一起。wWW.ΧìǔΜЬ.CǒΜ
整个过程持续了足足十秒。
孙尚茗看他脑子应该清醒一些了,拎着他的围巾把人拉起来,失去感应之后,水流声很快就消失了,洗手间里一片寂静。
孙尚茗摘下他的围巾,软绒的布料已经湿透了,幸好这里的清洁工把洗手间打扫得光亮如新,十分敬业,否则孙尚茗死也不会让自己与里面的一器一物距离低于20厘米。
水珠顺着发梢滴滴答答地流淌着,顺着下颔流进衣领里。林澈冷得发抖,孙尚茗从口袋里拿出面巾纸,抽出一张替他擦干满是水渍的脸,剩余的扔给他自己擦头发。
“可能要感冒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话锋一转,锐利的视线将林澈从头到尾剐了一遍:“你告诉我,你刚才想做什么?”
“开庭之前,张姨也给你交代过了,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你全忘到脑后去了?”
他神情严厉,指着门外道:“你知道旁听的时候不能随便走动,你当法庭是什么地方?”
林澈接过纸巾,却没想要擦拭的打算,只是默默的低下头,声音委屈得微乎其微:“他骗人。”
“……事情根本不是他说的那个样子。”
他抬起头,目光里难以掩饰的怒火灼灼燃烧,语气不可避免地加重。
“那是什么样子?”孙尚茗反问他,“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谁知道是什么样子?”
“人们只愿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孙尚茗气极反笑,“你跟我说过的。”
“我也觉得那个章舶来是有意为之,但是这又能怎么样?知道事情真相的,现在只剩下章舶来一个人,十年前的案子,证据少的可怜,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现在也要成为你口中那样的人,对吗?”他以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训斥道:“你认为这个事故不是意外,可是你拿什么来证明?十年过去,人能抓回来都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吗?”
“林澈……”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以为你可以明白的。”
“我不明白。”
林澈攥紧手中的纸团,任性地偏过头去,古龙水的香氛留在冰冷的掌心,压低声音喃喃自语:“我不明白……我不想听……我走还不行吗?”
眼眶由于充血而肿胀起来,林澈疲惫的靠在洗手台上,视线飘忽不定,时而凌厉时而茫然:“他明明就是故意撞上去的……”
“我知道我没法改变什么,所以我不听了……我等了这么多年,我现在不等了,行不行?”
“……”
孙尚茗本来就对他偏心一些,现在看着他这样委屈而不甘心的样子,恻隐之心作祟,顿时哑口无言。
怒气被内心的柔软冲散后,孙尚茗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做得有些过。
他下意识地发怒,下意识地把怒火发泄在林澈身上,失去林澈的踪影后,他害怕这个人像从前那样突然离开,所以哪怕使用最强硬的手段,他也要把人留下来。
也许再过分一些,他就和以前虐待林澈的那两人没什么区别了。
孙尚茗后知后觉地害怕,心里开始紧张,怕林澈不再信任他,不再向他敞开心扉。
好在林澈还是依靠着他的。
林澈觉得很冷,他试图贴近孙尚茗,又怕湿漉漉的衣衫脏了孙尚茗的西装。
于是孙尚茗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顺势紧紧地抱住他,右手轻轻安抚他的颤抖不已的脊背,怀里的这个人似乎永远都没有长大,仍然是那个让人觉得难办的小鬼。
“茗哥……真相究竟重不重要呢?”
林澈的鼻音很重,仍然在追问他。
就像林君逢当时反问他那样,林澈未曾深入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林君逢口中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也许街上走过的每一个人,内心都悄悄背负着或大或小的罪过,至于罪证,就藏在阳光无法照射到的阴暗角落里。
孙尚茗沉默不语,他总觉得自己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可好像也只局限于那所不大不小的学校,对待像这样的事,就什么也做不了。
“没关系……”他只能说着连自己也没把握的话。以此安慰他:“没关系的,人抓住了,跑不了了……翻案是迟早的事,我们再等等,好不好?”
林澈靠在那个成年男人坚硬而温暖的胸膛上,选择了缄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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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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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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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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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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