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已经没法作出反应了。他僵硬地伫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丧失了生物应有的机能。起初,观众席上的人都犹豫不决,直到有胆子大的人开头举起了手,才纷纷变得跃跃欲试,气氛又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没人能想到总结大会还有这等福利,和全校第一说上一句话,虽然并不能有效地解决成绩的问题,可好歹能沾一沾智慧的仙气啊。
值周老师将话筒递给了那位戴着圆框眼睛的男同学,他有些紧张,但尽量使自己的声线保持平稳:“林澈,你是如何记住生物知识点呢?你的卷子我们都传着看过了,概念和结论都和参考答案相差无几。请问你如何全都背得这么滚瓜烂熟?”
他还没组织好语言,说了一长串。
林澈想说什么,但是却没法正常地发出声音了。他咽了咽口水,想着这几天黎生灿带着他去吃饭,突然回忆起两人短暂的拥抱来,给人一种安全感。
不轻不重,没有过多的,无声胜有声。
“生物……不需要刻意去背,”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出声,但对方有反应了,那大概就是有了吧,他像是自言自语道:“理解概念的意思,熟练运用,自然会不知不觉地记住。”
他接连回答了好几个问题,短短几分钟,在这个冷气环绕的报告厅里,林澈背后已经湿了一片。
最后一个是刘晓扬。他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拿着话筒,五官没有辜负他父母给他取的这个名字,张扬而富有朝气。他座位靠前,直视林澈的双眼,彬彬有礼地说:“林澈,听说你每晚熬夜看书到三更半夜,有这回事吗?”
他面色从容,所说的话却咄咄逼人,作为一匹势头正足的黑马,林澈以三十分遥遥领先,说“服气”才是有鬼。
“小朋友,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女警轻抚他的后背,希望能让这个一直在发抖的小孩冷静下来。
林澈紧咬着双唇,一言不发。
“你家大人是不是打过——”她话音未落,便被旁边的男警官打断了:“我刚才交待过你什么?”他压低了声音:“不该问的,不要多嘴。”
女警瞥见小孩手臂上连片的青紫,咬紧牙关把眼泪从眼角逼了回去。
“小朋友,”男警官严肃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仍没能掩住眼里的精光,他问:“你是4岁的时候被崔姓夫妇收养,你今年8岁了吧?”
“他们养了你整整四年,养育之恩,永生难报,你既然是他们的孩子,对于父母偶尔因工作压力带回家的小情绪,也不应该有怨言,知道吗?”
女警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长官,想起大厅龙飞凤舞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又惊又怒,碍于职位不敢吱声。
林澈抬头,淡淡地看向男人,目光里是同龄人不该有的死寂。
“是的,”林澈轻声说。
“哦?”刘晓扬挑了挑眉,“那是不是我像你这样学的话,就可以超过你?”
他本人是十分不屑的。楼梯间门边没有窗,从外面无法窥探里面的情形,他住在多人宿舍,根本没法开夜车,一是学校不提倡,二是会吵到其他的人。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我有这样的条件,现在的第一名就不会是你了。
刘晓扬不知道,他此刻的眼神,像极了当年审问林澈的那名男警官。
林澈不置可否,刘晓扬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有些按捺不住地急躁,又问:“从上学期到现在,你一直是第一名……你为什么要拿第一呢?”
二班有些同学已经被他绵里藏针的话激怒了,不断抱怨“这人在BB什么”“他说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膈应呢”,而在场的是他同学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袖手旁观,议论纷纷。毕竟谁不爱看戏呢?
主持的老师神色变了好几番,忍不住补救道:“十分钟到了,有什么问题大家——”
“你猜啊。”
林澈忽然笑了,柔和的五官如山间清爽的风,“你想拿第一,那你就来拿。”
他深深地鞠躬,在众人的喝彩中走下了台。
当年那个小孩偷偷扯了扯女警的衣角,给她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他还小,写不出像现在这样笔锋遒劲,但却十分工整,用的是警察给他画画的彩画笔,粉蓝色的字迹显得有些幼稚,这本该是蓝天白云的颜色。
“我的脖子后面有东西。”
崔医生是外科手术的一把手,为了防止他管不住字迹的嘴,丧心病狂地往他后颈里嵌了一个窃听器。他是一个学术心极强的人,不知背地里试验了多少次,下刀时偏开任何一分,都会要了林澈的命。然而他十分热衷这步剑走偏锋的事,甚至喜欢把自己的杰作录成视频。www.xiumb.com
紧攥成拳的小手终于松开,里面是一枚64G的U盘。
林澈回到座位上,落座时觉得整个人冻成了一块冰。
“不舒服?”黎生灿看着他苍白如纸的嘴唇,从口袋里翻出一颗水果糖,“要吗?”
谁知林澈像是见鬼了似的,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呼吸急促,在26℃的冷气下,鬓角居然滑落了一颗汗珠。
黎生灿皱了皱眉,拉着林澈借上厕所的名义出了报告厅。
两人吹了好几分钟的晚风,林澈没有说话,黎生灿就跟着他沉默。看他渐渐平静下来,黎生灿才说:“你现在好像有点低血糖。”
林澈愣了一阵,像是自言自语:“我不吃糖……”
“什么?”黎生灿没听清,“要不要去医务室休息一下。”说完他就后悔了,上次被林澈撞见,不知有没有给他留下阴影。
林澈沉默一阵,最后说:“对不起。”
这样狼狈的样子,被他看到了。
“是不是傻,”黎生灿敲了敲他的额头,“跟我道歉做什么。”
黎生灿握紧糖果的手微松开,“你不喜欢吃糖?”
林澈下意识地否认,又强迫自己点了点头。他想说些什么,一口气还没提上来,脚下一软,栽到面前人的怀里。黎生灿有些始料未及,但还是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甚至安抚性地顺了顺他的后背。
林澈被他这么一模,莫名觉得脊背热得要烧起来了。炙热的胸膛贴在一起,林澈突然有些渴。
风大得很。
他退开一步,静静地看着黎生灿,黎生灿看出他不想说话,两人相顾无言。
林澈忍不住回溯起那些岁月,没有任何一刻能让他滋生这样的感觉。晚风吹拂过他额前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
风大得很……
我的手脚皆冷透了,我的心却很暖和。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原因,心里总柔软得很。
我要傍近你,方不至于难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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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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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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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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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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