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展颜见李文军要过来拉她,忙站起来,躲开李文军进去了。
结婚那天,李文军用板凳和木板贴墙架了一张简易床。
顾展颜知道他嫌弃自己,却不知道他这么嫌弃她,什么也没说,便认领了墙边那个简易床。
李文军懒得解释,反正原来那张床也是木架子上盖木板,差不了多少,就大大咧咧睡了主床。
这会儿,顾展颜发现简易床和床上的被褥被对掉了,有些迷惑。
李文军解释:“夏天来了,蚊子多,简易床不能支蚊帐,你带点点睡大床吧。”
顾展颜默然了:原来是心疼女儿。还算有点良知。
她身体僵硬地在床上躺下。
李文军又在靠窗放的书桌边坐下,接着摆弄他的东西。
午后的太阳白花花的,微热细风从窗户里吹进来。
李文军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顾展颜。
可是顾展颜却紧张得睡不着。
她不是怕李文军对她怎么样。她跟李文军在一个房间里睡了近700天了,李文军都没有尝试过跟她过夫妻生活。点点还是他们两第一次醉酒那一晚播下的种。
她只是因为跟醒着的李文军共处一室而紧张。
就好像,一个陌生人坐在身边一样。
一天中,她只有中午这两个小时能不做谁的妈妈,谁的妻子,清净一会,喘息一下。
结果今天都被搅了。
顾展颜有些烦躁,翻了个身,睁开眼,恰好看见李文军专注的侧脸。
寸头,雕塑一般的侧脸,眉目在强光下显得越发清晰干净。Χiυmъ.cοΜ
李文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看着她,轻声问:“怎么了?我吵到你了吗?”
他温柔得让她心里发毛。就好像暴风雨之前的安静一样。
顾展颜盯着他:“你不必这样,有什么事直接说。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娶我只是因为责任心,只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还有不想被开除的成分在里面。”
李文军不生气,却笑了,仿佛窗外的阳光都落在了他脸上。
平日淡定得像佛像一样的顾展颜却有些恼了,红了脸坐起来:“你笑什么?”
李文军摇了摇头,止了笑,转回去接着研究他的东西:“没什么,我只是很高兴。你肯跟我说这么多话,我们两个的关系算是迈进了一大步。”
这个情商,这个说话的态度,真的是李文军吗?
还是他又在捉弄她?
顾展颜暗暗深呼吸,淡淡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李文军定定看着她:“我一直都在乎。只是之前有些事没想明白。我们可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我们之间的关系,对我很重要。”
一起过一辈子?
顾展颜垂下眼。
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对她而言都无关紧要,因为她压根没想过跟他过一辈子。
她从到达这个山沟沟里那一天开始,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撑到能返城那一天,离开这里。
就算跟李文军结婚了,她的目标也只多了一个备注:带上点点。
她未来的人生里,压根就没有给李文军留位置。
《东方红》的广播声在外面响起。下午两点了。
这是矿区的约定俗成的规矩,早上7点放激昂的乐曲,中午放《东方红》叫大家起床上班。
工友们陆陆续续从平房里出来,往各自的车间走去。
顾展颜站起来,梳洗了一下也出去了。
李文军坐着没有动。
顾展颜也没管他。
反正他一直是这样,上班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天快黑的时候,李文军才把用木板钉起来的盒子一装,吐出一口气:“做好了。”
面前摆着两个长条形的小盒子。
这是最简易的手持式单工无线电对讲机。
不用网络,不用电话线,就可以实现远程通话的工具。
这个对讲机里面的所有电子元件都是从那个旧收音机和车间拿来的。
装的是一号电池,有点重。
信号也不是很强。
不过,这个年代压根就没有手机信号和无线电信号,所以基本没有干扰。
今天晚上就有机会验证它们能不能用。
看看外面,天色不早。
顾展颜怎么还没接点点回来?
李文军越想越心慌,把桌上整理好,一路小跑去了幼儿园。
幼儿园里,果然只剩下点点一个人,扒着护栏站着,眼巴巴看着外面。
幼儿园的老师本来满肚子不高兴,想着等顾展颜来了要好好说说她,可是见来的人是李文军,火气就下去了一大半。
李文军忙上前,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耽误你下班了。”
幼儿园的老师哪里见过李文军对人这么和气,心花怒放:“没事,就是孩子一直在等你们挺可怜的。”
李文军一手抱起点点,一手拎起装着换洗的衣服的袋子,对老师点头:“我就不耽误你了。”
等李文军转身,点点这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李文军有些心酸,在路边坐下,放下东西轻轻拍着她的背,问:“点点害怕吗?”
孩子点了点头,抿起嘴,眼泪却还是悄无声息地成串往下掉。
李文军又说:“点点怕爸爸妈妈不要你了。”
点点抽泣了一下又点头。
李文军那时候觉得顾展颜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怀疑点点压根就不是他的种,所以有时喝醉了会胡说八道,说要把点点送走。
本以为孩子小听不懂。
原来她都懂,只是说不出来。
天知道他那些无意的话给孩子造成了多重的心理阴影,他真是天底下最差劲的爸爸。
李文军内疚得红了眼眶;“爸爸错了,爸爸是个大坏蛋,不该说那些话。爸爸以后再也不会说那些话了。”
点点终于止住了哭,认真望着李文军。
李文军说:“点点,不管到什么时候,爸爸和妈妈都不会不要你的。你是爸爸最重要的宝贝。不管发生什么事,爸爸一定会来接你的,知道吗?我们拉钩。”
点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抽泣着伸出细白柔嫩的小手紧紧抓住了李文军小手指,就好像捉住了某个重要的承诺一般,又像捉住了救命的绳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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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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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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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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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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