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已经完全入夜,月光却很好。
李文军孓然独立的身影被风吹着的树枝扰乱得有些斑驳不清。
楼上好多女同志都被他清冷高挑的身影吸引,悄悄伸头出来看他。
李文军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当时醉得不省人事,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现在被刚才那个场面一刺激,被他掩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就一帧一帧晃了出来。
其实他是真的喜欢顾展颜啊,不然那时候怎么会连哄带骗,就把事办了,然后忘个一干二净来让自己心安理得。
被李长明他们要求把顾展颜娶进门的时候,他心情应该是很复杂的。
内心深处明明是愿望得以实现的欣喜,却又不肯承认,总觉得自己是被陷害的。
他真是太坏了。
李文军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走吧。”陶光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手里领着个包。
季如诗低着头跟在陶光明,像是恨不得跟黑暗融为一体。
李文军抬头瞥了一眼,那些在窗户后面窥探的人,就立刻都把头缩了回去。
李文军微微皱了一下眉,淡淡对季如诗说:“季团长,你没有错,不用觉得羞耻。就跟花长得好看也没有错一样,错的是那些看到花好看就想强行占为己有的人。等你心情平复了,我们就去公安局讲明情况,让那个流氓受到应有的处罚。”
季如诗抬头看了一眼李文军,强忍的泪水又涌了出来:“谢谢。”被骚扰被强暴的女同志,除了要忍受歹徒给她带来的身心的痛苦,还有面对各种各样的歧视和社会上莫名其妙的道德审判。这个时候旁观者的安慰,会让她心里的负担小很多。
李文军没有再跟她说什么,对陶光明说:“我来开车,晚上那一路比较黑,我比较熟悉路况。你陪季如诗同志坐在后面。”
陶光明其实是醉了,刚才来的路上就挺吓人的。要不是为了救人,李文军肯定不让他开车。m.χIùmЬ.CǒM
这会儿他可不敢让陶光明再碰方向盘,不然搞不好就会把他们三个人都带到河里去。
陶光明自己也知道,刚才是因为担心季如诗才能撑到这里,现在过了那个紧张劲儿,就天旋地转。他忙回答:“好,这样最好。你慢点开。”
李文军:“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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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军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季如诗坐进车子里,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李文军说:“我们走了。”
然后把车子开了出去。
季如诗一直不说话,望着窗外。
这个年代县城主干道,包括所有街道基本没有路灯。居民们为了省电,基本上早早就熄灯睡了。外面也没有什么彻夜营业的商铺和娱乐场所,所以一到了晚上就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如果没有月光和星光,这种黑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黑,伸手不见五指,走路能直接撞在电线杆子的那种黑。
出了县城,越走越黑。
李文军把车灯打开,开得很慢。
车子的灯在漆黑的路上,好像两个平行的手电筒,照着前方。
时不时有一只野兔或者老鼠或者猫儿什么的跳出来在车灯下飞快的穿过路面。也有原本停在路上的小动物,瞪着两只幽幽发着绿光的眼睛看着车子,等车近了,才慢悠悠地跑开。
远处的河水“哗啦啦”响着,清凉宜人的晚风夹着河水的甜腥味,从车窗里吹进来,掠过每个人的脸。
一直沉默的季如诗忽然说:“李文军同志,能不能停一下车。”
李文军以为她要上厕所,说:“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稍微忍耐一下。”
季如诗说:“我想下车。”
李文军只能把车靠边停下。
季如诗望着远方的河。
在晴好两天之后,暴雨造成的河水浑浊就已经彻底变回清澈了。
此刻缓缓流动的河水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水浅的地方,波光粼粼,像无数条鱼儿跳动。
水深的地方,好像月光被揉碎撒在河面,莹莹发光。
季如诗喃喃地说:“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陶光明和李文军都知道他现在情况不对,可是都不敢出声问。人受到重大刺激的时候,会说各种奇怪的话来分散自己注意力,减小压力。
季如诗伸手去开门:“我想下去走走。”
陶光明下意识捉住她的手,带着几分哀求的语气说:“别。”
现在在河边,她这种状态,说要下去走走,他不能不往那个方面想。
李文军说:“你受伤了,还是赶紧去我家处理一下比较好。不然怕感染。”
季如诗愣了一下,擦了擦嘴角,才发现自己嘴角有血。
她说:“这不是我的血。他用手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叫喊,我咬了他。他伤得比我重多了。他没占到什么便宜。我只是被吓到了。”
李文军说:“没受伤就好。不过现在有点晚了。河边很黑,等下一不小心掉到河里就麻烦了。”
季如诗忽然明白他们的担心,说:“我只是不想肿着眼睛去你家,吓到顾老师。放心,我不会傻到寻短见。”
李文军和陶光明交换了个眼神。
李文军说:“这里不好下去。我把车开到河滩上,你再下来,好吗?”
陶光明说:“对,就那天我们野餐的那个河滩。那里好停车。”那地方比较开阔,平坦,河水又相对浅。
季如诗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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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军把车开到了河滩上,熄火,停了车,回头对陶光明说:“你陪季团长去走走吧。我在车上等你们。”
陶光明打开车门:“好。”
他下来,替季如诗开了门,默默等着她下来,才关门跟上了她。
李文军靠着座椅上,静静看着远处山顶上的月亮。
黑黝黝的群山,银钩似的上弦月,好一幅意境悠远的水墨画。
往河边走的两个人,凝成了两条山水画中的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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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如诗走到河边就停下了,蹲下来掬着水洗脸,然后就这么蹲着,静静看着河水。
陶光明盯着她的背影,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在她继续往河中间走的时候蹦起来拉住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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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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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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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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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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