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让我相信你,那我该怎么相信他?”二丈距离之外,陈世霄与陆容璋隔空对视,视线之击,直目抵触,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你没办法。”季书冉垂下眼帘,“陆容璋不让我回季府住,他要我住宫里。”
只身赴险,季书冉也在摸石头过河,只能见招拆招。
至于成功与否,他无法托大,唯有尽力而为。
不想两人的气氛闹得这么僵,现在季书冉身边可以全身心托付的人,除了家人,就只剩陈世霄了。
“难道你还能每天进后宫?你又不是太监。”季书冉笑笑。
陈世霄反手抱住季书冉的背,“我当然不能做太监,但我可以做御前侍卫……”
“不行!”季书冉拉开两人的距离,瞪起眼睛,“陈世霄,你别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你是骁勇善战的沙场将军!怎么可以被情感束缚在深宫后宅里?你千万要想清楚!”
“那你呢?你本可以在前朝大放光彩,步步高登,可如今不也被他束缚深宫。
我知道你要做你的大事,那我陪着你,不也是在助你做你的大事?
我陈世霄能有多高贵?这件事难道你做就叫忍辱负重,我做就是自甘堕落?”
字字句句,泣血诛心,季书冉被陈世霄这番话打在原地,一时怔住。
“我为武将,却不是莽夫。兵法也被我翻得滚瓜烂熟,若非用计如神,怎能所向披靡?
季书冉,我恨你,也最爱你永远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可若你正眼看一看我,我早已不似从前。”
陈世霄话至尾声,喉中微颤,几番哽咽。
他极力克制才将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拳拳打进季书冉的心里。
两人对视,真情涌动。
季书冉被他这话败下阵来,很是惭愧,侧过视线不敢直视他,“对不起,是我错了…若你能有法子做成御前侍卫,可以助我,自然不胜感激。
可如若不能,也千万不要强求,当心惹得陆容璋加重对忠勇侯府的猜忌。”
“个中道理,我当然明白。我也并非只为你,襄王登基,侯府不会有好日子过。
如果你能成功,忠勇侯府与有荣焉。
冉冉,你也要千万当心,伴君如伴虎,更何况,那可是陆容璋。”
陈世霄凝眉掠一眼陆容璋,心中不忿愈演愈烈,亦是愤慨,更是不舍,慎之又慎地对季书冉叮嘱。
二人又简单交代几句,便草草分开。
季书冉连忙回到陆容璋的身边,唯恐时间太长,激起他心里不开心,惹出他火气。
陆容璋不在乎他们说了什么,也不在乎他们之间感情如何。
他正端坐在上座饮茶、吃糕点,很是悠闲。
见季书冉回来,陆容璋抓过他的手带进自己怀里坐下。
“凤梨酥,记得你最爱吃,尝尝。”陆容璋取过一块糕点,递到季书冉的嘴前,酥粉粘上唇瓣,很甜。
坐在陆容璋腿上,季书冉绷直身体不敢动弹。他的手指微抽,下意识抬头看向陈世霄的方向,对视。
小侯爷拳心紧握,面上却不表露半分情绪,镇定自若地移开视线。
心下稍安,季书冉对着陆容璋微微一笑,从他手里咬下半块酥点。
“好吃么?”陆容璋擦净他嘴角的碎屑,语气温柔。
季书冉鼓着半边脸,将嘴唇上的霜粉卷进嘴里,点头,“好吃,跟京城的一样。王爷去哪买的?”
“京城五芳斋的凤梨酥最有名,知道你喜欢吃,我就把里面的大厨买回了王府。
来泰山一路风餐露宿,知道你要吃苦,我不忍心,就把大厨带在路上。
幸好今天得你金口夸奖,还不算白费功夫。”
陆容璋慢条斯理地解释。
他的手没收回,而是候在季书冉的脸旁。
陆容璋笑得春风得意,安然自若地等着继续投食。
天下已定,陆容璋是绝对的胜者,如今他大权在握,更不把这些凡夫俗子的心思看在眼里。
几块凤梨酥下肚,马车已经备好,陆容璋携手季书冉坐上马车,赶往回京城的路。
陈世霄与他们同行,却不上车,而是问襄王要了一匹良驹。
离行之前,陈世霄与季书冉深深对视一眼。
小侯爷压下心思,翻身上马。他握紧缰绳,奔驰而去,鲜衣怒马,一路尘土飞扬,快马回京。
马车回京这几日,季书冉始终与陆容璋同吃同睡。
两人整日黏在一起,偶尔也有举止暧昧片刻,但陆容璋倒也十分遵守承诺,每每只是点到为止。
一路上季书冉频频探陆容璋的口风,也不算徒劳无功。
太子兵败,已经和皇后一起被押送回京。xǐυmь.℃òm
皇上没能逃走,被陆容璋的手下搜山找到,如今也已被全须全尾地护送回京。
几日过去,他们的马车已近京城,很快就要步入城门。
季书冉憋在心里几天的问题,还是没忍住问出口:“十皇子死了,你准备怎么办?直接让皇上传位于你么?”
这个问题,季书冉也曾自己思考过,十皇子死后,陆容璋会让谁来填这个空。
可放眼所有皇子,看似陆容璋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十皇子身上,并未与其他皇子有过多交集。
最近连路奔波,季书冉身子骨虚,一路都不得安宁。
陆容璋请了太医给他把脉整治,如今正给他喂药,闻言手一顿,舀起一勺汤药搁在季书冉的唇下,笑,“乖乖把药喝完,我就告诉你,怎样?”
能被解惑当然好,可是……
“苦,蜜饯呢?”季书冉皱起脸,有些不情愿。
陆容璋对着一边的碟子抬起下巴,“蜜饯早已备下,只是自古哪有先吃蜜饯,再喝药的道理?你先乖,喝了再说。”
陆容璋用勺子碰碰季书冉的嘴唇,点点苦水顺着唇缝泄进嘴里,季书冉的脸皱得更紧。
无奈,季书冉只好捏起鼻子,一把夺过碗仰头咕嘟咕嘟喝尽。
一碗药喝得他浑身寒颤,苦涩绕在喉口,久消不散。
季书冉张大嘴,像小狗散热似的吐着苦气。
他三步跨作两步上前,抓了几个蜜饯就往嘴里塞,求知若渴地看向陆容璋,口齿不清地问:“豁完了药,告诉窝。”
陆容璋被他逗笑,莞尔道:“我的确只联系了定礽一位皇子,可如今我成了此次宫变的赢家,定礽又已经殡天。储君之位空下,最想通过我的势力入主东宫的,你猜是谁?”
季书冉愣住,对着陆容璋直勾勾看了会,猛悟到什么,“牛(六)皇子!”
当初陆定羲为了扫除阻碍,栽赃诬陷六皇子母家意图谋反,一夜灭掉温家一百七十八口人。
六皇子陆定琰同其母妃,也被一并打入冷宫,终生幽禁,永不得出。
此等血海深仇,六皇子当然与陆定羲不共戴天。
眼下襄王得势,十皇子去世,陆容璋手里正缺一枚得心应手的棋子,对六皇子来说,岂非最佳的复仇机会。
更何况在十皇子之前,诸皇子里,最有能力与陆定羲一较高低者,原本就是六皇子陆定琰。
忽然季书冉又想到什么,直言问:“王爷,如果我猜得没错,从一开始你想要的就不是十皇子,而是六皇子吧。
十皇子年少聪慧,母家强盛,又得人心,是个好助力,却不是个好棋子。他的自我主张太强,一旦十皇子登基,再想让十皇子主动把皇位给您,恐怕难于登天。
比起十皇子,六皇子对您来说,更好掌控。温家灭门,六皇子本就没有资本跟您去争。
六皇子不敢奢望皇位,所求所想,不过是让太子陆定羲身败名裂,不得好死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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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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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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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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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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