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下的触感温润细腻,实在不像男子的身段,陆定羲眉心一皱,竟也生出几分遐思。
但进轿后,两人很快便自然分开。陆定羲坐主位,季书冉在他右手边乖顺坐下。
怀里一空,陆定羲收回手,免不得少许落寞。
“你与你表弟的关系,倒是一如既往的好。”陆定羲目不斜视,冷道。
若是以往,季书冉含糊两声也就敷衍过去了。
可如今自己和春舟的关系,覆了层暧昧不清的雾,季书冉心里缭乱,说不出话,只能随口嗯了一声。
陆定羲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蓦地烦躁,“你怎么总喜欢在孤面前走神?想别的男人?”
季书冉非常无辜,“太子殿下,是您先提起的我表弟,怎么又成我自己走神?”
话确实如此,陆定羲一时吃瘪,只好沉着脸转移话题,“你可知道杜家今天要在三清观为杜飞生做法事?”
提到正事,季书冉点头,“知道。”
“季书冉,孤真是愈发好奇,你打的是什么算盘了。”陆定羲凤眸眯起,定睛看他。
季书冉自然不会如实相告,与他打个马虎眼,“太子殿下没有摸清,就敢与臣出门上香,不怕臣设计陷害?”
陆定羲换上玩味的笑,“既然是季大人的约,孤就是以身入局,也无怨无悔,不是么?”
厌恶透了陆定羲这副腔调,季书冉不自觉凝起脸,凉凉一笑,“太子殿下说得好,若真有那么一日,希望殿下依旧无怨无悔。”
陆定羲倾身过去,扼住季书冉的脸,不以为意,“若是真有那日,孤一人黄泉路走得不稳当,还需要季大人陪着才行。”
动作间,陆定羲腕上佛珠哗啦一阵响动,红穗铺在袖口。
季书冉垂眼看见,陆定羲手上的并不似寻常的檀木佛珠,反而个个盈润透亮,五彩斑斓,更像是现代女孩喜欢摆弄的琉璃珠串。
他忍不住探手去摸,冰润沁凉,虽是佛珠,却透着一股若隐若无的邪气,引人不适。
“怎么,喜欢?”陆定羲问。
季书冉收回手,没说要,也没说不要,淡淡道:“我镇不住。”
三清观从来香火不断,香客盈门,今日一见,比往常还要热闹。
主要还是杜家包圆了祭台,请观内道士为杜飞生做法事的缘故,大家或多或少来凑个热闹。
人群中有支持杜公的文人,也有憎恶贪官的百姓,人群济济,各执一见,不可开交,格外热闹。
太子今日并未盛装,只着一身鎏金墨袍,暗纹繁美,贵气逼人。
他领着季书冉站在观外,远眺观内的法事与熙攘的人群,思绪沉沉,像是失了神。
杜飞生拜入太子门下五年有余,乃是最早一批太子的拥趸。
这五年里,杜公对陆定羲传师授道,倾囊相授,其教育影响之深远流长,足以称得上一声恩师。
物是人非,如今杜飞生因为太子幕僚的身份获罪斩首,从始至终未曾独自喊过半句冤,杜公到死也无悔教导过陆定羲。
落子无悔,这恐怕就是他教给陆定羲的最后一课。
“殿下,来都来了,不是说好陪我上柱香的么?”季书冉的声音忽然响起,温润悦耳。
陆定羲回神看他,脸上没有情绪,“嗯,进去吧。”
两人一道步行进门,杜家众人认出来季书冉和陆定羲,想要行礼。
陆定羲手一抬,允许他们免礼,继续做法事。
可陆定羲却不急于离开,他带着季书冉站在墙角,立如苍柏,目光灼灼,注视着法事正中央的那块灵牌。
季书冉再次扯扯太子的袖子,下巴向着观内抬了抬,陆定羲方才觉悟,又看了一眼法事,这才引他入观拜神。
两人行至神像门口,正欲取香拜真人,门口的小道士见了陆定羲却猛的脸色煞白,吓瘫在地。
那小道士头上的偃月冠被吓得歪在脸上,他慌忙扶正,哆哆嗦嗦地让身边人去请贞清住持!Χiυmъ.cοΜ
事发突然,季书冉疑惑看他,陆定羲却八风不动,稳若泰山,等贞清住持前来。
不远处跟着两人的王福宝见状,碎步上前,弓腰询问:“太子殿下...”
他话没说尽,陆定羲摇了摇头,让他下去,王福宝无奈,只能退回原来的位置。
很快,一群蓝白道袍的道士簇拥着一位鹤发白须的老道匆匆前来,那老道看见两人,并不像其余弟子那般如临大敌。
贞清住持平和地扫一眼他们,两手合抱做礼。
季书冉连忙弯腰回礼,陆定羲破天荒的,也微微弯了弯上半身,不过他目光冷寂,仍不做声。
“住持好。”季书冉温和地与住持行礼打着招呼。
贞清住持很是和蔼可亲,“两位施主这是来上香么?”
季书冉笑道:“是,我们本想来取香,却不知观内道士为何退避三舍。”
了解清楚原委,贞清住持点了点头,他唤了一个道士的道号,命小道士取来六支香。
那小道士虽不情不愿,但也听命取来,贞清住持双手接过,分为两份,给陆定羲和季书冉各三支。
陆定羲伸手去接时,左腕上的佛珠哗啦作响。
季书冉能明确感知到,住持的身子一僵,继而他才把三支香交到陆定羲的手上,引他们入殿拜神。
他们二人跟随住持的步子入殿,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三尊拏天神像端坐大殿之内,气势恢宏,金装银裹,宝相庄严。
季书冉扫过一遍三清神像,俱长目微垂,俯视众生,他心神一凛,不敢起半分邪念,肃穆而待。
“殿下,您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那群小道士见您跟见鬼一样?”季书冉在他身边耳语。
陆定羲斜眸瞧他,冷言,“既是拜神,理应静心虔诚。”
说罢,陆定羲轻捻三根香,上前点燃,两手合掌夹住。他双手高举齐平眉心,跪下礼拜。
季书冉有样学样,在他身边紧跟着跪下。
神佛净地,檀香袅袅,季书冉所求所愿,唯有家人平安,一生健康顺遂。
求毕,季书冉睁开双眼,上前插香。
陆定羲还未结束,季书冉又立在旁边等了他一会,看他如此虔诚,不知道所求所愿到底为何。
是否仍旧还是荣登大宝,顺利登基。
观外忽然刮了一股邪风,引得冥钱、纸幡乱飞。
门口还有小道士偷偷往里面窥看,窃窃私语——
“这可怎么办,太子殿下,来我们三清观了,我们观不会也被……”
“嘘——别瞎说。”
“他手上戴的佛珠...可是全方寺所有和尚,烧了五天才烧出来的舍利……我们...我们……”
那小道士说着说着快哭出来,又被身边的道士打了一下肩膀,捂住嘴,拖走了。
这番话,季书冉离得门口近,才听见,也不知道在神像面前的陆定羲听到没有。
想起那小道士方才所言,季书冉一阵心惊。陆定羲手上那串五彩晶莹的佛珠,居然是这样的来历!
犯下如此滔天恶行,却做出世间至纯之物,困住一寺生灵无法往生,他以红穗压住死者怨念,以求自己一世无虞。
这样的人,恐怖和危险二词,也不足以道出他之恶的万分之一。
良久,陆定羲才翕目站起,插香离开,走到季书冉身边。
“殿下如此虔心祈求,求的什么?”季书冉的好戏还没开始,现在还不能走,他站在原地,与陆定羲搭话。
陆定羲面色平常,淡然道:“若有来世,宁为豚犬,不做皇子。”
季书冉蹙眉,来不及细思,忽然听得外面有一妇人尖叫:“三清真人显灵了!三清真人显灵了!”
季书冉眸中一亮,好戏开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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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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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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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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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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