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群居的海鸟一点都不怕人,见到苏泽和林默珺乘坐的小艇就铺天盖地的飞过来。
林默珺立刻举起手里的斗笠挡在头顶上,只看到鸟粪从天而降,林默珺这个海上作战从不眨眼的女将军,竟然被鸟屎吓成了这幅样子。
看到苏泽在笑,林默珺心头火气,干脆拿着斗笠就要走。
看着盘旋在头顶山的“轰炸鸭”,苏泽连忙躲到了林默珺的斗笠。
好不容易登上了海鸭岛,这些盘旋在头顶上的海鸭这才散去。
“这岛上海鸭很多,以前倭寇在东奥岛上的时候,经常有人会偷偷爬上这座岛偷海鸭的蛋,所以海鸭对人非常的戒备。”
原来如此,苏泽看着这座岛屿,只看到岛上很多地方都堆积着鸟粪,他捡起地上一块已经风干的鸟粪块,林默珺一脸嫌弃的说道:
“你捡这东西干嘛?”
苏泽却看着岛上一层层的鸟粪,激动的说道:“这座岛可是宝藏啊!”
宝藏?鸟屎味道的宝藏?
林默珺看着苏泽,难道他被刚刚的鸟屎轰炸给炸傻了?
考察完毕,苏泽立刻安排人上海鸭岛挖掘鸟屎矿,这种鸟屎是天然磷肥,是能够大大增加农业产量的好东西。
听说这是能够给粮食增产的肥料,林默珺倒是信了一些,反正岛上还有不少闲着的倭寇俘虏,干脆就让他们去海鸭岛上去挖掘鸟粪石好了。
等到苏泽忙完返回南平城的时候,已经十一月底了,和方若兰自然是小别胜新婚。
在“忙碌”之余,方若兰好不容易才安排好年节的礼物,给苏泽的亲朋好友们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就在这边苏泽享受新婚后甩手掌柜的“火热”日子,大明朝的京师今年却特别的冷。
嘉靖三十五年,似乎不是一个安稳的年份。
关中大地震,倭寇进犯,俺达犯边,前阵子广东府又传来消息,盐户陈以民发动叛乱,险些攻陷了广州府城。
广州白知府花钱雇佣了佛郎机鸟铳手,协助官军一起镇压了叛乱,这才没变成大患。
虽然今年刚到任的白知府很冤枉,这些盐丁是前任知府和盐场督办给逼的造反的,但是他还是承担了驭民不利的责任,最多算是将功折罪了。
今年十一月份北方就冷的不行,十一月份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了。
从翰林院返回宅子的张居正,脱下身上堆满了雪的斗篷,接过了妻子递过来的热汤。
朝廷正月份就要封衙了,其实在年前翰林院已经开始灵活上班了,有些老资格的翰林都开始迟到早退。
毕竟翰林院是个清贵的衙门,贵是不用说了,翰林院是为国储才的地方。
但是人才这个东西,也有有人赏识才是人才,没人赏识那就就只能在翰林院安守清贫了。
比如当年的严阁老,不就在翰林院中安守了十几年的清贫了吗?
后来要不是机缘巧合,也不会有现在的煊赫。
张居正家是湖北的大户,靠着家中的补贴倒是能够活下去,比如这座京师城东的房子,就是张居正一入职翰林院,他爹就立刻让同乡带来银子在京师买下的。
京师的房子,以紫禁城为中心,格局是东贵西富,南贫北贱。
能够刚刚入职翰林院就在城东买房子,张家的实力非同小可的。
不过张居正这座宅子还是很小,前后也只有两进院子。
张居正家中也只有妻子和四个杂役,毕竟在京师生活压力还是很大的,张居正已经成家,也不好意思总是向家里要钱。
张居正和第一任妻子顾氏的感情很好,但是婚后不久顾氏就染病死了,和现任妻子王氏只能说是相敬如宾。
王氏也是出自官宦人家,等到张居正喝完了暖身的汤之后,王氏这才说起了家里的事情。
“高讲选的妻子送来了腊肉,说是裕王府赐下的,分一些给我们家过年。”
高讲选就是高拱了,高拱比张居正年长,也是科场的前辈,在张居正入翰林院的时候,高拱已经被选为裕王府的讲读,如今是裕王府的讲学。
这份职位在当时的人看来,其实是非常的尴尬的。
翰林官的正常升迁途径中,东宫讲学也是很好的一条路。
今天给东宫太子讲课,等到太子继位就能自动升格成帝师,在以往这可是翰林官员们挤破头都要争的职位。
可是偏偏高拱这个不是东宫讲学,而是裕王府讲学。
只是差了几个字,但是意义完全不同。
自从前太子薨了之后,因为“二龙不想见”的谶语,皇帝拒绝再次册立太子,也拒绝和皇子见面。
而嘉靖皇帝余下的皇子当中,除了裕王还有景王。
而且比起裕王,景王更得到嘉靖皇帝的喜爱。
高拱这个裕王府讲学的前景,也随着裕王的地位开始不明起来。
而近些年来,随着清流开始支持裕王,严嵩之子严世蕃也开始亲近景王。
众臣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严嵩的立场,但是在严世蕃亲近景王之后,对于裕王的未来也是巨大的打击。
高拱的性格直率,如今的位置又敏感,所以和群臣的交往都很少。
但是高拱却很欣赏张居正,自从张居正返回翰林院之后,高拱就经常拉着张居正一起键政,讲述他自己的抱负和未来的施政方案。
张居正性格比高拱要内敛些,所以每次都是高拱说,张居正听,两人颇为相得,经常在休沐的时候聚会,两家女主人也很熟悉。
张居正吩咐道:“把老家送来的特产送一份给高肃卿去。”
还没等张居正说完,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张居正连忙打开院子门,就看到了站在雪中的高拱。
“肃卿兄,快进来!”
张居正立刻将高拱迎接到了院子里,王氏又立刻让侍女端来热汤。
张居正拉着高拱进了书房,等到炭炉烧起来,高拱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京师的炭价都涨了这么多倍了,叔大还用得起木炭?”
张居正也笑着说道:“石炭有毒,我是荆州人怕冷,这点钱还是应该花的,今年确实难熬啊。”
高拱也叹了一口气说道:“严阁老带头捐了一半的俸禄以济大工,六部九卿衙门的堂官也捐了,逼着下面的官员也跟着捐,他们怕是不知道京官的日子有多难熬吧,听说已经有个兵部的郎中把衣服都当了买柴取暖了。”
大工就是皇宫工程,今年发生的三大殿火灾,在火灾发生之后嘉靖皇帝就下令工部重修。
但是工部估算,重新修建三大殿至少需要三十万两银子,在如此巨大的亏空下,老朱家的宗亲慷慨解囊,向皇帝一共捐了一万两银子。
听说接到单子的那天,嘉靖皇帝将铜罄都敲麻了,大明朝这么多皇室宗亲藩王,最后就凑出了一万两银子!
要不是后来锦衣卫和东厂在南京的优秀抄家表现,以及方望海上缴的钞关税,估计连三大殿开工的银子都凑不齐!
在这种情况下,内阁首辅严嵩带头,捐掉了自己的一半俸禄,用来资助大工。
首辅带头捐了,内阁大学士自然也要跟上,次辅徐阶等一众大臣自然也跟着捐。
内阁都捐了,六部尚书侍郎们也开始捐,到最后整个京城官员俸禄减半,用来资助大工。
就连张居正这种翰林院的清流官,都被迫捐掉了一半的俸禄。
高拱不满的说道:“阁部大员们当然不在乎这点俸禄!可是京师那些低品官员一家老小都指望俸禄开锅呢!今年京师米价和炭价飞涨,这样下去可要冻死人了!”
对于高拱的不满,张居正只是安静的听着。
高拱家里也同样不穷,他父亲就是进士,曾经官至光禄寺少卿。
高拱家的房子要比张居正的宅子还要大,是当年他父亲在京师当官的时候购下的。
而且他在裕王府讲学,裕王府隔三差五也都有赏赐,他不过是替着整个京师的官员义愤。
再这么下去不能聊了,张居正连忙说道:“肃卿兄,慎言!”
高拱也明白自己失言,捐款这事情确实不好议论,你说君父家的宅子烧了,捐钱给君父分忧也是臣子的本分。
高拱只是不满六部九卿衙门这种逼捐的行为。
高拱比张居正还要大十二岁,但是性格上反倒是不如张居正稳重。
他发完了牢骚说道:
“胡宗宪给户部上书,要以浙江钞关税为抵押,发行抗倭捐,这事情在户部争论了好几天,听说严阁老和户部尚书把这件事上奏到陛下那边,这才通过了。”
高拱是裕王的讲读,自然要比张居正的消息灵通些。
高拱知道张居正关注钞关税法,他打听到了消息就过来告诉张居正这个消息:
“听说能这么快通过,南京户部那位方侍郎也附属赞同是主要原因,你不是说那位方侍郎是满朝财臣第一吗?他竟然会同意胡宗宪这么干?”
高拱和张居正都是翰林官,也就是未来的储相。
储相毕竟还不是相,他们一个裕王府讲读,一个翰林院编修,自然没资格执政。
嘴炮键政就成了他们经常做的事情。
张居正极力赞颂方望海,认为他的钞关税法是“天下第一良法”,还说方望海是大明“第一财臣”。
张居正也是聪明到极点的人,他很快明白了高拱的意思,在之前方望海因为升迁太快,所以没有派别烙印。
如今他让出钞关厅的利益,帮助胡宗宪在浙江抗倭,高拱担忧的是方望海和胡宗宪合流,也就是投靠了严党。
这才是高拱最担忧的事情,如今有着严党印记的胡宗宪在浙江抗倭,如果再有了方望海这个“理财能手”的帮助,严党就更加势大了。
作为清流一党,高拱自然为这件事忧虑。
“肃卿兄,我知道你急,但是先别急,可否将抵押钞关税发债的事情,详细说给我听?”
高拱坐下来,将胡宗宪上书的全部内容,详细的讲给张居正听。
听完之后,张居正说道:“妙啊!”
高拱又着急,张居正说道:
“依我看,此举反而是方望海借了胡宗宪的势,如此在浙江钞关税法成也!”
高拱还是不解,张居正解释道:
“从这次江南的经验看,若不是这次倭寇入侵,让钞关厅办起来团练,钞关税早就破产了!”
“收税这件事,手里没刀子不行!”
“如今用钞关税抵押发债,那胡宗宪手里的浙兵,就等于成了方望海的刀子,必然能从浙江商户身上割肉!”
“肃卿兄,你说是谁帮了谁?”
高拱还是说道:“可若是来年浙江巡抚衙门不还钱呢?”
张居正说道:“发的债是盖的钞关厅的大印,如果浙江巡抚衙门不给钱,那钞关厅完全可以自己发后一年的债,也能补齐钞关税啊?”
高拱恍然大悟,张居正又说道:
“而这个债,也是很妙的,谁能发债,谁就能募到钱,国初的宝钞没有任何钞本,依然能维持用了两朝,如今有钞关税做抵押,谁掌握了发债的权利就等于掌握了金矿啊!”
高拱听完了张居正的解释,恍然大悟的说道:
“叔大兄的意思,还是方望海占了便宜?”
“也不算占便宜,只是没吃亏,这位方侍郎真是奇人!”
高拱突然低声说道:“我听说,这钞关税法也不是方侍郎提出来的。”
其实张居正之前已经收到了汪道昆的信,知道钞关税法是苏泽提出来的。
不过他当时还是不太相信,苏泽那时候连个举人也不是,名声也不大。
高拱神神秘秘的说道:“是方侍郎的女婿,今科福建解元苏泽苏汝霖提出来的,在江南的时候,也是苏汝霖帮着方侍郎出谋划策,最后才扳倒岳州人的。”ωωω.χΙυΜЬ.Cǒm
张居正想了想,装作不知情的说道:“等等,这苏汝霖,就是写了《牡丹亭》和《南柯梦》的苏泽?”
“正是他!”
张居正一改之前的平淡语气,有些期待的说道:“能在福建中解元,日后必能中进士,日后同朝为官的时候,可要多亲近亲近!”
高拱也连连点头,这等精通理财的能臣,若是能为裕王所用,肯定能大大增加裕王的实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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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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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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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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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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