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的第一场连绵秋雨恰好就在今天。

  条条雨丝交织成一片银色的帘幕,机场大厅的透明玻璃壁上缀满了细密的雨点。

  沈清芜不擅长面对送别的场面,没让祁遇和小陶来送。

  穗安是由祁遇安排的私人飞机一路送到了海城的私人医院,她多余的行李也已经通过寄件或托运的方式处理好了,现在手里只有一个18寸的行李箱。

  沈清芜最近的状态算不上好,穿着黑色风衣坐在座位上,多了些病恹恹的脆弱感,即使戴着口罩,也有人前来搭讪。

  在等待候机过程中,贺妄不期然打来了电话。

  不知为何对面的嗓音有些隐隐的不同,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掩兴奋和激动的事,“你在做什么?”

  沈清芜语气如常,“上班。”

  贺妄自然不会想到她现在在机场,还在汇报行程,“我明天上午回来。”

  沈清芜的手将行李箱上的贴纸一点点刻板地撕下来,“哦。”

  “京都下雨了?”

  他的发问让她下意识地心惊了一瞬,他远在德国,还有心思关注京都的天气情况。

  但好在贺妄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要是淋了雨叫碗姜汤外卖驱寒,不然下次经期肚子疼。”

  一番话听得他身边的几个少爷一阵牙酸,发出轻微的唏嘘声。

  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贺妄吗?怎么跟老妈子似的。

  男人侧目警告似的看了他们一眼,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透着些散漫,“几天不见,有点想你。”

  如果这时候换做别的小情人,一定会软着嗓子乖乖巧巧地说“我也想你”之类的情话。

  但她只是垂下眼帘,没说话。

  贺妄低低笑了一声,刻意压低了声线,使得本就是低音炮的嗓音更沉,顺着手机贴着耳朵灌入,如沙砾轻轻蹭过江似的。

  “沈清芜,你想不想我?”

  沈清芜抬头看了一眼电子大屏上的时间,快登机了。

  她随口道,“想。”

  贺妄似乎没想到她今天这么乖,嗓音里的笑愈发明显,“等我回来。”

  挂断电话后,大厅里正好响起登机广播。

  沈清芜拉着行李箱走到了登机口,将手中的登机牌递给了服务人员。

  登上飞机没多久,客机缓缓起飞。

  因为是阴雨连绵的天气,窗外的天幕中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蒙着一层薄雾。

  沈清芜从高空俯瞰着京都,看着它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了一个小点退出视线中。

  她将遮光板拉下来,盖着薄毛毯沉沉睡去。

  而另一边,贺妄从某高奢私人订制的珠宝总部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方形首饰盒。

  温如琢轻啧一声,“早就听说被称为珠宝第一人的设计大师marigold已经隐退了,谁都把他请不出山,你怎么做到的?难怪你要飞德国,原来是亲自来取东西。”

  贺妄走下台阶,微风扬起他衬衣一角,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周时屿神情有些复杂,“这戒指是普通的礼物还是……”

  问出口后他自己都觉得问得有些多余了,谁送个普通礼物还大费周章请享誉世界的珠宝设计大师出山,特意飞德国来去一趟?

  他在心里直呼刺激。

  贺妄这怕不是要来真的。

  贺妄没正面回答,轻笑了一声,“过几天她生日。”

  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生日礼物。

  不是求婚戒指就好。

  圈子里有个姜家少爷,带着小情人回家对全家宣布她是他女朋友,纵然已经过去半年了这件事还在被众人津津乐道,成为了茶余饭后的笑谈。

  要是贺妄跟情人求婚,这不得成为百年之后的谈资?

  贺妄摩挲着手中的戒指盒,“我一个小时后回京都,你们是跟我一起还是明早?”

  “啊?那么突然吗?不是说今晚在慕尼黑酒吧彻夜狂欢吗?”

  “怎么忽然这么急着回去?有事?”

  贺妄沉吟两秒,矜贵地点了点头,“算是有事。”

  沈清芜第一次说想他,怎么不算是有事呢?

  一群少爷们还真当他有正儿八经的事要做,也不敢耽搁,跟他一起上了私人飞机,直飞回国。

  但不料中途的雨势变大,暴雨阵阵,狂风呼啸,飞机只能临时降在了f城的机场内。

  漫天的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天幕如同被撕裂了无数道口子似的,暴雨汇聚成瀑布倾泻而下。

  机场外酒店的窗户被雨水拍打着,男人的脸色越发阴沉。

  “贺爷,这雨没半天停不了,还有台风,咱们暂时回不去了。”

  贺妄自然也知道在极端天气下飞机不宜起飞,他双眸沉沉,指腹摩挲着玉扳指光滑的表面,心中难以言喻的烦躁。

  一想到今天沈清芜那个轻柔的“想”,他的心池如同被扔进了一块儿烧得通红的烙铁的似的不平静,中枢神经都在跟着兴奋。

  他合上双目,脑海中甚至已经浮现出了她说这话时的神态。

  沈清芜的性格内敛,很少说这种话,所以一旦说出口那必然是想他想到极致了。

  一想到她说话“想”后或许会后知后觉的害羞,神色不自然地抿抿唇,贺妄的心尖就如同被不轻不重挠了一下似的。

  想迫不及待见到她。

  等到暴雨和台风停了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

  私人飞机落在了贺家的私人停机坪上,贺妄踏在京都土地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他给沈清芜发了消息,对面没回复。

  男人没放在心上,她经常沉迷工作,等到休息之余才会想起来看一眼手机。

  没走出两步,早早等待着的岑雪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贺爷,那件事是我……”

  她刚说了个开头,还有满腹为自己求情辩解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贺妄一脚踹翻在地。

  他穿的是一双男士复古马丁靴,外皮覆盖了军用作战靴的特殊皮料,一脚踹在岑雪的肚子上把她疼得哀嚎不断。wWW.ΧìǔΜЬ.CǒΜ

  看得这几个大男人都有些心惊胆战。

  他们能看出贺爷在怒气上,力道半点没收着,她的内脏说不定出血了。

  贺妄眼眸狠厉,“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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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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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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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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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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