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母亲生病以来,他很久没有过轻松的心情了。他一向不善于言辞,和儿子的关系也不亲近。小孙女这么亲近他,他表面上不显,心里总是高兴的。
洛洛孩子气地点点头,她活泼灿烂的模样,像极了阳光下的向日葵。
邵翊辞看起来要无奈很多,“你呀,你曾祖母在养病,一会儿你见到她不要吵闹。”
“洛洛知道的。”小姑娘点头如捣蒜,她当然知道该怎样探望病人,老邵的叮嘱明明是多余的嘛。
邵湛以为洛洛不高兴了,对儿子道:“不需要顾忌太多,你祖母在床上躺久了,应该会喜欢洛洛这样充满阳光活力的孩子。”
邵翊辞不再说什么。
听到爷爷为她说话,洛洛的心情更好了起来。她就是知道,他们爷孙俩的感情是不会被距离冲淡的!
一行人进了屋子,典型的内外一致的清新田园风建筑风格。
邵湛在去接他们之前就准备好了客房,他并没有把洛洛当成什么事都不懂的孩子,而是十分平等慈和地询问她的意见,“洛洛晚上是自己睡,还是和你爸爸一起睡?”
“和爸爸一起吧。”
邵翊辞把行李箱放到地面上,对父亲解释道:“她平时是自己睡,但出远门的时候往往认床,有我陪着会安稳一些。”
邵湛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样指点,他觉得认真做了些年父亲的邵翊辞也不需要他的建议,最终只是叮嘱一声:“照顾好孩子。”
邵翊辞应下,拉住洛洛的手,“我们先去看望你曾祖母。
“爸,现在带我们去医院吧。”
出乎邵翊辞意料的是,接下来邵湛的话,“她在家里,你们跟我来吧。”
邵湛带他们来到最北面的一个房间,轻轻敲了敲门。从内打开门的是一个白人中年女性,她看到邵湛身后的父女俩,并不怎么意外的模样,看来他告诉过她会有亲人来拜访的事。
“这是我为母亲请的护工,瑞尔小姐。”接着邵湛用英文和瑞尔说了两句。
洛洛看到瑞尔小姐点点头,表示不要叨扰病人太久,然后就善解人意地为他们留出了空间。
邵翊辞和洛洛踏进房间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只见阳光从大敞的玻璃窗中倾落下来,满室生辉。洁白的纱帘在微风中轻曳,小木几上的淡蓝色细口瓶里插着几枝香水百合,馥郁的花香被风拂散在每一个角落。
洛洛惊讶的发现这个房间是这样温柔明亮,和她想象中医院重症监护室的灰暗寥落全然不同。
老太太半倚靠在床头,她那一头银白的发丝保养得宜,温润小巧的圆脸上满是自然衰退的光阴,脸颊甚至是红润的,看上去丝毫没有生病老人的枯槁憔悴感。
洛洛有种难言的感觉。
邵盈盈,和她想象中很不一样,和她外祖母也很不一样。
“你们来了啊……”
邵盈盈缓缓睁开眼,时光剥夺了她眼眸中的清亮有神,甚至让她视物都是模模糊糊了。洛洛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皮微微有些耷拉。这个年纪的老人气力不足是正常的,难得的是她的神情不显丝毫颓色。
嗯,是个要强的老太太,洛洛这样想着。
邵盈盈眯了眯眼,慢悠悠道:“这个小家伙是谁?”
她虽然看不清具体的人脸,身高体重这种大差不差的东西还是能够感知的。邵湛不会无缘无故带一个侏儒或小孩过来打扰她,看来是她的客人到了。
“祖母,是我。”邵翊辞站定在她的床边,低声说道。
“……Evasn……是你吗?”
“是我,祖母,很抱歉我这个时候才回来,这是我的女儿洛洛。”
不用邵翊辞说什么,洛洛已经乖巧地走过去,抬头好奇地打量着病床上的邵盈盈。
“曾祖母好,我是洛洛,大名是邵洛宁。”
上一世她是没见过这位曾祖母的,再加上她知道彼此没什么血缘关系,比起看到她衰老重病模样而产生的感慨悲伤唏嘘,明显是好奇感和探索欲更多一点。
洛洛听到了父母上一次的争执,按照母亲的说法,邵盈盈是造成他们分离的罪魁祸首,单单是想到这一点,洛洛就很难对她产生什么好感。
“是我老糊涂了,明明是想见见你们,真到我面前了反而认不出来了。”m.χIùmЬ.CǒM
邵盈盈慈爱的笑了笑,看上去是一位和蔼的普通老太太,没有丝毫的杀伤力。
“您看起来有所好转,没有父亲一开始描述的那样严重了,这是件好事……”
邵盈盈摆摆手打断他宽慰她的话,“不用开解我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活不过两天了。”
“不会,妈……”邵湛忍不住开口。
“邵湛,你先出去吧,既然把他念叨回来了,就让我和Evasn他们单独聊一会儿。”
“我知道了。”
邵湛有几分迟疑地看了洛洛一眼,又给了邵翊辞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终究还是出去了,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洛洛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让爷爷听呀,有什么话是要单独和他们父女俩说的吗?可是既然这样的话,单独对老邵说不就行了,干嘛要把她也留下?毕竟她看上去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而已。
邵翊辞显然也有这种疑惑,但他只是看了洛洛一眼,就继续和他的祖母你来我往的聊天起来。
“我们有六年不见了吧?”邵盈盈看上去有些感慨,“人年纪大了要去别的地方,难免会多愁善感,让你见笑了。”
“没有,这边的医疗条件很好,只要您配合医生的治疗,还能好好生活几年。”
洛洛让007为邵盈盈检测了身体状况。
【被检测者的身体很不好,恐怕撑不过三天了。以及,洛洛,她可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你多注意一下。】
【好。】
“行了,我说了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不需要你安慰我。倒是你,结婚了才想起通知我和你爸。”
邵翊辞显然被挑起了不愉快的回忆,他的笑意淡下来,“让您失望了。”
没有听从邵盈盈这位总导演的摆布,让她失望了。
“你这小子啊,还在记恨当年的事。”邵盈盈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竟是轻轻笑了起来,“你以为和简之涟能纠缠出什么好结果?我帮你下定的决心未必是错的……”
“不是这样的!”洛洛忽然出声,她盯着邵盈盈脸上那种令她不舒服的笑容,一字一句认真道:“曾祖母,爸爸妈妈的事应该由他们自己来决定,您应该尊重他们的选择。”
所以当年的事,有邵盈盈插手是板上钉钉的吧?一想到父母错过那么多年的痛苦,一家三口在平行世界的失散,洛洛就更不喜欢曾祖母以及她的观念了。
“洛洛说得不无道理,祖母,您是学化学的,知道药剂用量配伍不能通过主观臆断,生活亦如是。接下来的事,我想洛洛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洛洛,你先出去玩一会儿,我和你曾祖母单独聊一会儿。”
“我……”洛洛并不想就这么出去,虽然也能监控到画面,但哪有亲眼面对和亲耳听到更刺激呢?
好在邵盈盈也不打算就这么让洛洛出去,“她是你和简之涟的女儿,你真以为她什么都不明白?”
邵盈盈修过基因学,作为辅业的教育学学得也不错,两个聪明人结合生下的孩子,是个傻白甜的可能性太低了。
“Evasn啊,孩子不是这么养的,你不让她面对这个复杂多变的世界,她怎么能达到你预期中的成长呢?你呀……”邵盈盈摇了摇头,似乎对邵翊辞的育儿理念很不赞同。
他太重视保护这个孩子了,生怕她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甚至可以说有点偏执了。如果她还有时间,倒是不介意探寻一下洛洛身上发生的事,可惜现在难以达到了。
邵翊辞和邵盈盈一起生活了八年,很多时候还是会不明白她的行事逻辑与活动动机。他对她最深刻的了解就是,骨子里的不安分与破坏性。从这一点来看,她与邵湛真的不太像一对母子,倒像是父女,因为总是邵湛为她的任性行为收拾烂摊子。
邵翊辞想明白这一点,不为所动地看着祖母,淡淡道:“让她留在这里听您和她妈妈之间的陈年旧怨,似乎也不是很合适。我想还是不要给孩子留下某种阴影比较好。”
邵盈盈不理他,她又不是只有他这个养孙一个观众,她看向洛洛的目光笑盈盈的,“洛洛,你告诉曾祖母,你想留下来吗?”
邵翊辞也看向洛洛。
洛洛心里很是无奈,大人们做不了决策的时候,竟然要把选择权交给她这个不成熟的小孩。
既然这样,当然……
“我想留下来的,曾祖母,您和我母亲有什么恩怨呀?”
洛洛干脆利落问出了口。她看出来她这位曾祖母的性子不一般,没准直接说可以事半功倍,把复杂的探寻变得简单化。
邵盈盈敏锐地感觉到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正盯着她看,这个小姑娘的性格也够特别的。
邵盈盈想到这里,竟是笑了一声,眼眸中暗含着恶意。
“很简单啊,我让你父亲娶别的女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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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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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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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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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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