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冯晚禾一回家,就听母亲提及过这位远在欧洲的小姑,也知道小姑与冯家的关系。
冯婧芸四十出头的年纪,父亲曾是冯家爷爷手下的兵。
在战争年代,为了摧毁敌人的火力点,他以身体堵住了敌人的机枪口,壮烈牺牲。
冯婧芸的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而死,她一直跟着奶奶与小叔生活,家中生活全仰仗父亲的津贴。
父亲死了,奶奶与小叔拿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便翻脸无情,对冯婧芸极尽虐待,差点要了她的命。
得知消息的冯家爷爷当即让人把冯婧芸接来,当做自己的女儿抚养长大,待她比待冯德彪更为宠爱关心。
冯婧芸学习很好,在春城大学毕业后留校,是大学里最年轻最能干的女教授,前途无量,与兄嫂的关系也极好。
直到那个动荡的、特殊的年代来临,随着冯家爷爷与奶奶被某势力打倒并先后去世,冯家陷入了血雨腥风中。
冯婧芸因为与冯家的关系,也受到了虐待,甚至险些危及生命。
就在这时候,冯婧芸的丈夫找到冯德彪,说只要冯家主动与冯婧芸解除亲属关系,他就能保住冯婧芸。
父母的先后离世,让冯德彪已经悲痛到极点,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再出事啊!
于是,他不顾冯婧芸的反对,硬是登报发了声明,表示冯婧芸从此不再是冯家的人。
冯婧芸是个刚硬的脾气,与冯家奶奶颇为相似,即使她知道兄长是为了保护她,可却也无法接受兄长私自做出的决定。
与丈夫出国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没有再与冯家联系……
即使冯德彪从没说过这件事儿,可作为妻子的梅月棠心里很清楚,这一直都是丈夫心中的一根刺。
这兄妹二人的脾气都很倔强,都不肯先低头认错,可人生短暂啊,总不能到死都不相见?
听到妻子的话,冯德彪嘴角的笑容淡了些。
“她若是还记挂我这个哥哥,早就该回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这些年回国好几趟,怎么就不肯回家看看?”
摆了摆手,冯德彪嘴硬说道:“她没了良心,我还牵挂她做什么?”
不等妻子再说话,冯德彪已经起身上楼回了卧室。
冯晚禾在一旁看着,默了默,她拉住母亲的袖子。
“妈,你肯定有小姑的联系方式吧?”
……
冯晚禾与薛战城订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军区大院。
军区大院里的各家各户也都收到邀请,只等着八月二十三日去大院小广场喝喜酒沾喜气。
冯家与薛家在邀请邻居时都提前强调过,不收礼,只喝酒吃席,谁若是坏了规矩非得随礼,就大棒子赶出去!
因着薛家是男方,所以在这桩订婚宴上,他们自然得多操心。
从婚宴的菜品到冯晚禾当天的穿着打扮,周玉萍都面面俱到,根本不用冯家操心。
转眼就倒了八月二十一。
再过两天就是订婚宴的日子,冯家也一片繁忙。
正好冯晚禾在薛家住够五七三十五天,于是这天下午,梅月棠将女儿接回家,打算好好捯饬捯饬。
王胜男专程请了个化妆师,扬言要给冯晚禾设计一款惊为天人的造型,让她惊艳全世界。
已经深夜,冯晚禾还被大姐与亲妈摁在镜子前,又是描眉又是涂口红。
“你们别这么……疯狂好不好?”
冯晚禾困得不行,她哀怨说道:“都是知根知底的,连亲戚朋友都是熟人,至于这么正式吗?”
又是礼服又是浓妆,搞得她好疲惫哎!
“你这丫头,这是能凑合的事儿吗?当初你大姐我就是太随意了,结果满是遗憾,前车之鉴摆在这里,你还不吸取教训?”
王胜男用自己第一段婚姻作为反面教材,打算让小妹好好提起精神。
可是冯晚禾是真的很困哎!
在她的再三恳求下,亲妈与大姐终于放过了她。
“今晚就先这样,明儿个化妆师来了,你可得好好配合,知道吗?”
王胜男收拾好桌上的化妆品,扶着大肚子先下了楼。
“小禾,你给你小姑……发电报了没?”
准备出门时,梅月棠回头看着女儿,小声问道。
冯晚禾点了点头,答道:“早就发了,而且我还给她打了国际长途电话……”
听到这话,梅月棠大吃一惊。
“你和你小姑说话了?”
冯晚禾摇了摇头,说道:“电话接起之后,对方一直没开口,但我知道她在听……”
她其实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话。
就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就絮絮叨叨说了家里的情况,最后又说道:“如果人生能重来,我爸依然会做出当年的选择,因为你是他妹妹,因为活着才最重要!”
长途电话很贵,冯晚禾说完就挂了。
从头到尾,那端都没有开口说话,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像是听到了隐隐的啜泣声。
看了看墙上的日历,梅月棠失望叹息。
“那看来……你小姑还是没释怀,还是不愿意回来。”m.χIùmЬ.CǒM
目送着母亲离开卧室,冯晚禾洗了个澡,穿着件清凉的吊带睡裙躺在床上。
农历的正月十四,窗帘没有拉起来,银色月光从窗户玻璃缝隙倾斜而入,地面像是被洒上银粉。
冯晚禾一会儿想着小姑的事,一会儿又想着订婚宴的事,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到最后,竟满脑子都是薛战城的身影。
不得不承认,她已经习惯了薛战城卧室里的那张床,已经习惯与他隔着一道门共同入眠。
就在这时,窗户忽然发出轻微的响动,旋即,一道暗影闪过,让冯晚禾猛然清醒。
她翻身坐起,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好从窗户翻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向她扑来。
大半夜的来这么一遭,冯晚禾被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就要尖叫求救,对方却抢先一步,将她扑倒在床,宽大粗糙的手掌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二人一起倒在柔软宽敞的床上,冯晚禾单薄的睡裙在挣扎过程中卷到腰间,吊带更是滑至胳膊……
对方的声音嘶哑柔软。
“别叫,是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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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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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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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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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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