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大套间,有棋牌室,会客厅,办公室,卧室。陆皓明经常来,非常熟悉。
基本没变,只是他们坐的沙发对面挂的那幅画不见了。
“桂鱼图取了?”
任志远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发了一支烟给陆皓明,才说道:“昨天请印台山慧智大师来看了一下,那鱼不适宜挂,取了。”
“你昨天就‘出差’回来的?”
哈哈哈哈哈,任志远发出一串长笑,说:“对,昨天上午回来的。我立马就去请慧智大师来坐坐。因为他算准了我三十岁有一小劫,但这小劫挺过去了,以后就畅通无阻。”
“这么厉害?真算得准吗?”
“以后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不过,他一般不给人算命,我与他相识多年了,他才说了这么一句。”
陆皓明关心的是任志远到底是什么原因进去了。与周副书记有什么瓜葛,这些官场信息才是他感兴趣的,便说:
“我们兄弟俩,你说句真话,他们为什么要弄你。”
任志远笑道:“不就是周副书记喜欢到我这儿来吃顿饭?有时洗个脚?他们想从我身上挖出更多的线索。
有什么线索可挖?我说,不说他当时是书记,就是你们来我店里,我陪你们吃个饭,洗个足,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又问我送没送钱给周,我说没有。他们不信。天天问,总是几句原话。我也总是两个字:没有。”
“没打你吧?”
“没有。我进去就声明了,我是君子坦荡荡,没和任何人有经济瓜葛,如果你们对我动手动脚,我任某是个亡命之徒,出来之后,谁动手,我就搞死谁一家。”
“他们应该不会怕你威胁吧?”
“大哥,如果是你们当官的抓了进去,他们不怕。但他们知道我是混社会的,怕啊,人心都是肉长的。”
任志远拍拍自己的胸脯:“大哥,你看我这副样子,笑起来是菩萨,狰狞起来也是一条北方的狼,对不对。”
陆皓明见任志远突然眼睛一横,目露凶光,顿时大笑:
“任总确实具有恶狼气质。”
任志远又掏了一支烟给陆皓明,吸了一口,悠悠地说:
“大哥,我就有两桩注意得特别好。”
“哪两桩,让我学学。”
“第一桩,管住自己的手,不送钱。重要客人来我店里吃啊,洗足啊,开房啊,费用全免。这等于送钱。也是我开酒店的原因。
如果我不开酒店,我请重要客人,照样要掏票子。不是买单就是送钱。
第二桩,管住自己的嘴。我肚子大,什么都容得下。在公共场合,我见了领导毕恭毕敬,有时候,我甚至装做讲话都有点紧张。巴巴结结的。
至于朋友之间,私下场合,从不谈官场上的事。领导们觉得我嘴稳,有什么私事也交我去办理。
我也先掂量掂量,这事办不办得。这个时候,我就会直言不讳提建议。所以,领导们对我非常放心,又觉得我这个人还不是一头猪,有副头脑。
对大哥,我就一点不隐瞒,如果大哥透露出去,等于你当年没救我,我早就沉到了河底,现在是偷生,多活几年而已。”
陆皓明乐不可支,笑道:“任总,亲爱的老弟,我痴长你几个月,真的应该向你好好学习。说实话,这段时间我也很不顺畅。但没你这么乐观。”
任志远一听,盯着陆皓明:“你说说。”
陆皓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人,把这几个月的事尽情地叙述了一遍。
任远远说:“兄弟,斗。”
“斗?”
“对。我说的斗,不是要你天天吵架,明斗暗斗都来。那个什么马小松,你决不能让着他。”
“可他这个人有关系啊。”
“我帮你打听清楚。”
陆皓明点点头。心里想,任志远出来后,自己轻松多了。有些事,真的可以委托他去做。
不过,到底是斗还是忍,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还有,自己想请任志明活动活动,换个单位。这时候提出来也不妥当。
任志远刚出来,他也得要一段时间恢复元气。
陆皓明说:“那就拜托你了。”
两人又拉了些闲话,任志远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后“嗯”了几声,把电话一挂,说:“唱歌去。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去了?”
他站起来哼道:“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陆皓明说:“《潇洒走一回》。”
任志远说:“对,我们要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不要有太多的思想包袱,来到人间就是潇洒走一回。”
歌厅,洗足城就在酒店的副楼。
他们走进去,包厢里老六带头鼓掌。
光线太暗,但里面的人数翻了一番,还是看得清楚的。陆皓明定定神,发现每个人都搂着一个小姐。
他觉得有点尴尬。
老六领着他们坐到中间位置,进来一位领班,走到任志远身边,弯腰附耳说了几句。xǐυmь.℃òm
任志远摆了摆手。
陆皓明从他们交谈的表情可以猜出:领班是问任志远,是不是要叫两位小姐来陪。
任志远没有说话,脸上有些厌恶的神色,似乎在说,你是新来的领班吧,这么多人,给我喊小姐?
任志远点了一首歌。
一曲罢了,音乐停了下来,任志远说:“不是我唱,是为我大哥点的,在开唱之前,我要介绍一下。
我大哥曾获得全国男高音比赛一等奖(众笑),现在,掌声有请我大哥——赛韩红同志——演唱《青藏高原》。
那掌声疯狂极了,仿佛要把包厢抬起来。
久违的掌声,久违的热情,久违的众星捧月,一下激发了陆皓明的豪情。
是该忘却烦恼,像任志远一样地生活,他走上前去,接过话筒,朝台下鞠躬。
掌声再起。
音乐响起来,陆皓明开唱。渐渐地,他找到了感觉,找到了他读书时曾经的雄风,汪局长在任时的豪气。
他唱得越来越好,高音一点不生涩,当他唱到“呀拉索,那就是青藏高原”时,他那洪亮的声音,震撼了全场。
掌声如暴风雨般响起,立即有两个穿得很露,打扮妖艳的女子上来献花。
回到座位,任志远翘起大拇指:“大哥,就是要这样。”
坐了半个小时,陆皓明突然一惊,他包里还有两万块钱呢。便附耳跟任志远说了两句。
任志远点点头,送他出厅子。老六跑上来,说:“陆主任,你就走?还唱一曲,让我们再欣赏一下你的高音啊。”
任志远说:“他哪像你?可以天光玩到天黑的,人家是领导,事多。”
老六笑嘻嘻道:“陆主任好走。下次专门请你。”
任志远说:“那我就不送你了。”
陆皓明快速走出歌厅,下了楼。打开公文包查看。又摸了摸。它在。
他骑上摩托,心情变提格外愉快,摩托飞驰在在夜上的无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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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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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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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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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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