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戈秀兰来说,除了爸爸和娘的声音,就数常永生的声音最熟悉了。
“常永生在干啥?啊?淘鱼?还有一个人,那不是二丫吗?兄妹俩那么热闹,是不是真的淘到好多鱼了?”
去年大旱,而且酷热,大湾坑水位急剧下降,而天热洗澡的村民太多,像是煮饺子一样,结果,造成了“翻湾”。
所谓翻湾,就是水下面的鱼无法呼吸,不得不纷纷浮上水面来喘气,而且少气无力了,这就给村民们带来抓鱼的好机会,随便用手抓,用草筐捞,都能抓到平时抓不到的大鱼。
紧接着王树宽带着白镇的鱼贩子来了,大网一拉,一下子就把大湾坑的鱼给扫荡了。
所以,大湾坑里没有多少鱼了,今天开春以后,戈秀兰的爸爸带着戈秀兰扳鱼,每次也就扳到几十条小草鱼。
现在,常永生和二丫大喊大叫的,是不是真的淘到大鱼了?
戈秀兰来不及回家穿背心,就这么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子,光着上半身,就向着常永生和二丫淘鱼的地方跑来。
反正,八岁的农村小丫头,光着膀子也无所谓,别说八岁,就是十来的小丫头,夏天在地里打草热得受不了,光着膀子的小丫头有的是。
戈秀兰爬树很快,跑步也很快,像是一股风一般,沿着大湾坑的岸边,很快就跑到了常永生和常永慧淘鱼的地方。
“俺娘哎!常永生,你怎么淘到这么多的鱼,还有大鲫鱼?”
下意识里,戈秀兰把二丫给忽略了。
常永生听到戈秀兰的大喊大叫,一抬头:“戈秀兰,赶紧回家拿水桶去!俺一个水桶装不下了!”
“哎!”
戈秀兰一见常永生淘鱼的整个小水湾都是鱼了,赶紧跑回去拿水桶。
戈秀兰下意识里把常永慧忽略了,常永慧也就把戈秀兰给忽略了,就当戈秀兰没有出现过一样,只是低着头在小水湾里抓鱼。
常永生让戈秀兰回家拿水桶,常永慧不反对,也没有表示支持,拿水桶就拿水桶吧,反正自己的一个水桶确实盛不下这么多的鱼。
这时候,常永生已经把整个小水湾的水基本上都淘干了,只剩下五六个低洼处还有一点点水,而还没有抓到桶里的鱼,在低洼处拼命地游动,小鱼露出脊背勉强可以游动,而半斤多的大鱼,水淹不住它们,已经不得不侧身游动了。
那么多的鱼游动,使得这小水湾里好不热闹。
戈秀兰提着水桶一路小跑赶来了,不过到了小水湾这里,并没有立刻下水抓鱼,似乎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常永生旁边还有个常永慧。
这是人家兄妹俩淘到的鱼呀,俺没有挡堰,也没有淘水,一上来就下去抓鱼,好意思吗?
常永生倒是没有说的,常永慧呢,自己二话不说下去抓鱼,她会怎么想。
常永生见戈秀兰站在岸边迟疑着,道:“戈秀兰,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下来抓鱼啊!”
戈秀兰还是没有立刻下去抓鱼,目光投向常永慧。
常永慧抬起头,看着戈秀兰:“秀兰姐,愣着干什么,快下来抓鱼啊!”
戈秀兰一喜,觉得这一刻自己和常永慧一下子走近了许多,嘴里道:“好,好,俺这就下去抓鱼!”
小小的淘鱼小水湾,竟然淘到满满两桶鱼,鲜活的野生鱼,在桶里拥挤着游动不已。
就在三个小伙伴抓完鱼,准备打开小水湾的豁口给小水湾注水以便明天继续淘,然后合力提着鱼桶回家的时候,常永慧突然觉得这已经淘干的小湾里还有东西。
一股极其独特的气息,直接打入她的心里。
常永生操着小铁锨,到了刚才堵好的豁口那里,准备去重新打开它,把大湾坑的水放进来,以便下次淘鱼。
“哥,先别打开豁口放水!这小湾里还有东西!”
“还有东西?啥东西啊?”
“我看看……”
常永慧在小水湾里查看,突然,她看到一个低洼处,有一个王八!
那个狡猾的王八,将整个身子藏在泥巴里,只露着半个小脑袋喘气。
“哥,我看到了,是一个王八!个头挺大!”
“王八?!”
常永生和戈秀兰同时惊叫出声。
这大湾坑里有王八,但是极少,而且极难被人抓到,这么多年来,也就住在大湾坑北岸的戈秀兰家抓到过一只王八,那还是意外抓到的。
三个小伙伴,全都到了王八藏身的地方,那只王八,瞪着一双小绿眼睛,既恐惧又凶狠的样子,脖子一伸一缩,向着三个小伙伴示威。
怎样把王八抓上来?
这玩艺可不好抓,千万不能让它咬到,因为它咬到哪儿,死活不再松口。
常永慧自然有降服王八的能力,但是现在当着戈秀兰的面不好用,得用合情合理的常规抓法。
她看看永生哥,意思是哥你有办法吗?
常永生对她摇摇头,他没有办法,因为他从来没有抓过王八。
常永慧又看看戈秀兰,戈秀兰刚想摇头,突然想起什么,道:“俺想起来了,当初俺娘抓王八的时候,用根木棍插在王八肚子下面一挑,就把王八的身子翻过来了,王八身子翻过来后,四个爪子怎么挣扎,身子再也翻不过去了。”
原来是戈秀兰的娘抓过王八,而不是戈秀兰的爸爸抓过王八!
听了戈秀兰的话,常永慧看着常永生道:“秀兰姐这个办法可能行!咱们试试吧!”
常永生二话不说,跑到岸边,从一棵小树上折下一根木棍,返回,双手握着木棍,插入王八肚子底下,然后向上挑,却是怎么也挑不起来。
这王八个头太大了,而且身上沾着泥巴,常永生一个九岁的孩子力道不够。
常永慧有这个力道,但是现在她不好用,却是眼睛看向戈秀兰。
戈秀兰便弯腰撅腚地和常永生一起握着木棍向上挑,啪,木棍断了,王八仍然没有挑翻过来。
常永生想去折更粗的木棍,这时候常永慧道:“用小铁锨代替木棍吧!”
常永生摸了一下头皮:“俺怎么没有想到!”
常永生双手握着小铁锨,向王八肚子下面插,常永慧道:“小心点,铁锨锋利,别把王八肚子弄破了。”
“好,我小心点!”
常永生小心翼翼地将小铁锨插到王八肚子下面的泥巴里,然后和戈秀兰合力翻王八,终于将这个大王八翻过身来。
果然,大王八四肢朝天,四只爪子和脖子拼命动弹,却是翻不过身来了。
常永生问戈秀兰:“戈秀兰,下面该怎么办?”
戈秀兰认真地想了一下,道:“我记得当时我娘用一根绳子把王八的脖子拴上,然后把它挂在晾衣服的铁丝上,它就老实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可是,这里没有绳子。
常永生就把布条裤腰带解下来,然后裤腰打了个折,向下一卷,裤子没有腰带也掉不下来了。
王八似乎听到了戈秀兰的话似的,脑袋一下子缩进王八壳里,让常永生无法拴到它的脖子上。
常永生急得不得了,戈秀兰也想出来好办法来。
常永慧不得不稍稍露一点智慧了,她用一根水草,拴了条小鱼,在王八脑袋前面晃来晃去,把贪吃的王八脑袋引了出来。
“哥,动作快一点,王八脑袋会再次缩进去的!”
常永生在农村干活,帮着娘捆麦子,捆猪草,早就练得会打绳结了,而且动作很快。
王八很狡猾,咬到那条小鱼之后,果然重新向后缩脖子,就在这一瞬间里,常永生已经将绳结套在了王八脖子上,用力一拉布条裤腰带,绳结套死,无论王八脑袋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了。
这个王八真的很大,直径都快赶上脸盆了,常永生吃力地将它提起来,掂了掂:“我操,起码有六斤!”
三个小伙伴抓到一只大王八,兴高采烈地向岸边走,突然,戈秀兰的小身子一下子僵在了泥巴里:“俺娘哎,我踩到了一个活东西!”
常永生和常永慧闻声看去,只见戈秀兰的小身子向上一颤一颤的,那样子就像是小媳妇坐轿。
戈秀兰以为是踩到了进入泥巴的一条大鱼,怕大鱼跑了,所以身体不动,牢牢地踩着那个东西。
而那个东西拼命地动着,竟然驼着戈秀兰向大湾坑方向移动了!
它这一动,常永慧和常永生全看清了:又是一只大王八!比刚才那只还大!
由于有了经验,抓这只大王八,倒是没有太费劲,拴王八脖子时用的是戈秀兰的布条做成的裤腰带。
常永生心里道:“哈,两只大王八,可以分给戈秀兰家一只了!”
常永生拖着一只大王八,戈秀兰拖着一只大王八,吃力地向岸边走,常永慧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常永慧觉得后面不对劲,似乎有一个东西在噌自己的脚后跟,回头一看,咦?!
竟然又是一只王八!
不过,这只王八很小,只有大人的巴掌大,但是,它很特殊,长的样子虽然和那两个大王八基本上差不多,但是颜色完全不同。
那两个大王八,是青黑色的,而这个小王八,竟然是青铜色的!
常永慧道:“哥,秀兰姐,我也踩到一只王八,不过它很小。”
常永生和戈秀兰闻声回头一看,全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常永生道:“这只小王八怎么像是铜做的?”
常永生家有铜制用具,铜舀子,铜酒杯等等,所以他识得什么是铜。
戈秀兰道:“这只小王八的脑袋上长了好多小包,看上去就像是老树上结的老皮一样。”
虽然只是一只小王八,但是它的颜色很特殊,而且愣头愣脑的,样子古怪而可爱,所以常永慧没有舍弃它。
因为它小,常永慧弯腰直接用双手将它翻过身来,又用自己的布条裤腰带拴上它的脖子,拎在手上回到了岸边。
两大桶鱼,三个小伙伴已经弄不回家了,再加上两大一小三个王八,就更弄不动了,常永生对常永慧和戈秀兰道:“你们在这里看着鱼和王八,我回家推小车去。”
常永生有一辆小孩子用的小推车,比大人用的推车小一半,是他爸爸特意给他做的。
常永生一路小跑回到家,又一路小跑推着小车赶回来,他得赶时间,不能影响下午上学。
这种小推车和大人用的小推车样子一样,也是中间高,两边低,三个小伙伴合力,两桶鱼一边一桶,三个王八,一边一个大王八,那只小王八,常永慧自己提着。
小推车上有一根绳,那是用来拉车的,常永生在后面双手把着车把推,戈秀兰在前面拉,而常永慧跟在后面。
常永慧小啊,才四岁,所以这推车拉车的活就得常永生和戈秀兰干了。
常永生一边推车一边道:“戈秀兰,这个最大的王八是你踩到的,所以你就要这个最大的王八吧。”
他真心实意地给戈秀兰最大的王八,然而戈秀兰的话十分坚决:“俺不要王八,俺只要半桶鱼。”
常永生道:“戈秀兰,你为什么不要王八,听大人说王八肉可香了,吃了王八肉,能够多活好多年。”
戈秀兰道:“那你就多吃王八肉吧,你就比杨老爷爷和王老头子活得年纪还大。”
杨老爷爷就是杨振庄,今年九十六岁了,王老头子就是大丫和二丫的老爷爷,也是王铁刚的老爷爷,今年九十岁了。
平日里,不光戈秀兰,而且常永生的整个游击队成员,叫杨振庄老爷爷,却叫王家老爷爷王老头子,因为在他们心里,杨老爷爷是大好人,而王老头子是大坏蛋。
走在后面的常永慧道:“秀兰姐,你就要一个大王八吧,反正我们家吃不了两个大王八和一个小王八。”
戈秀兰的语气还是很坚决:“不要,真的不要,我们全家都不吃王八肉了。”
常永生问道:“你们全家都不吃王八肉了?为啥呀?”
戈秀兰道:“不为啥,不吃就是不吃呗!”
常永慧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就问道:“秀兰姐,你说是你娘抓住一只大王八的,她是怎么抓到的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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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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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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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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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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