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意思。”
因着顺康帝给岳老将军翻了案,又下旨令各地官员寻找岳家血脉,加以抚恤,这阵子倒是冒出了不少岳家的姻亲故旧。
但所有人都知道,当初岳家嫡系,定国公府可是被满门抄斩了的。
“岳老将军的小孙子”自然也不例外。
商渡当年是在岳家亲信的拼死护送下才逃出去的。
为了不被抄家的官差发现,和他从小一块长大,情同手足的奶兄冒充他的身份,替他上了刑场。
这也是商渡迟迟没有公开身份的原因。他当年先是抗旨不遵的逃犯,然后又隐藏身份,假冒宦官进宫,还当上了玄衣卫统领,成了天子心腹。
桩桩件件都是欺君之罪。
现在倒好,居然有人敢跳出来冒充他?是想替他再砍一次头吗?
姜穗宁连忙催促车夫,“快跟上,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马车一路跟着人群,来到城东一处荒凉破败的大宅前。
商渡眸中闪过一抹怀念之色。
这里是曾经的定国公府,岳家满门忠烈所在。
自从二十一年前岳老将军被指控叛国,定国公府的匾额被宫中收回,这里便荒废至今,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宅。
哪怕商渡已经重回京城多年,可他总是有意控制自己,从来不往这一带过来。
大概是近乡情怯。
没能给岳家翻案之前,他总觉得自己没脸回来,无法面对家里几百口无辜枉死的至亲。
他正陷在回忆里,冰凉的手上忽然多了一抹温度。
低头一看,姜穗宁正使劲握着他的手,冲他弯了弯唇。
“迟早有一天,你会堂堂正正走进去,祭拜岳家满门。”
商渡反握住她的手,“那你得陪我一起,让祖父看看他的孙媳妇有多好。”
姜穗宁抿了下唇,有些小得意地扬起眉毛。
“那当然,你只能带我去拜祖宗!”
被她这么一闹,商渡心底那点淡淡的怅惘也随之消散,二人下了车,很快来到了围观前排。
“他怎么在这里?”
姜穗宁看见一个熟人,正是韩邦。
韩邦身旁跟着一老一少。
老的看起来得有六七十岁了,满头白发,饱经风霜。
年轻的那个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锦衣,身形瘦削,模样还算端正,但眉眼轻浮,看着让人不喜。
韩邦对面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正是顺天府尹,他皱着眉头问:“你如何证明自己是岳老将军后人?”
那老者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本用锦缎包着的硬壳册子。
“大人,这是岳家的族谱,是当年老奴带着小公子逃出国公府前拼死保下的,这上面还有小公子的生辰八字呢,怎么会有假?”
顺天府尹接过来检查,片刻后点点头,“确实是岳家族谱。”
“大人还怀疑什么,我也可以作证,他就是岳家小公子啊,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
韩邦在一旁迫不及待地补充。
姜穗宁扯了扯商渡衣袖,踮起脚尖小声问他:“那真是你家族谱?怎么落到他们手里了?”
商渡轻嗤,“逃命的时候谁还顾得上族谱。”
再说族谱上的人都死光了,他带着那东西有什么用?
不过对于那个冒牌货的身份,他心里倒是已经确定了。
前面,顺天府尹还在纠结,“当初陛下传旨令国公府满门抄斩,岳小公子也在其中,照这么说,你当年是冒了别人的身份出逃,这是欺君之罪啊……”
“大人此言差矣!”
那年轻男子振振有词,“这是岳家满门忠烈,为了保下我这最后一丝血脉,不得已而为之,情有可原。
再说陛下都已经下了罪己诏,承认自己受奸臣蒙蔽,令岳家蒙冤。www.xiumb.com
如今我回来认祖归宗,证明岳家还有血脉存续,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他这话极有煽动性,围观的群众也纷纷附和。
“就是,岳老将军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天意如此,让岳家血脉不绝,不但无罪,而且有功啊!”
“岳小将军隐姓埋名躲藏了二十年,如今终于可以认回祖宗,陛下应该重重赏他!”
姜穗宁捂嘴偷笑,跟商渡小声说:“他这歪理还一套一套的,要不咱们也找陛下这么说说去?”
商渡捏了下她的指尖,让她专心看热闹。
百姓群情激奋,顺天府尹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和民意对着干,便道:“既然韩侯……韩老爷作为岳老将军的旧部,都能替这位岳小公子作证,想必他的身份也应该能证实了,本官这就进宫禀明圣上……”
那年轻男子和老者偷偷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说起来还要多谢这位热心肠的韩老爷。
年轻男子冲韩邦一拱手,“韩世伯,今日多谢您为晚辈正名,祖父泉下有知,一定会为他有你这么忠心的旧部感到欣慰。”
韩邦毫不客气地应下,“我对岳老将军忠心耿耿,他的后代那就是我的亲子侄啊!”
如今满京城里谁不知岳家忠烈,他若不趁着这机会重新和岳家沾上关系,韩家还怎么恢复从前容光?
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面上却是一副惺惺相惜,感慨不已,看得百姓纷纷动容。
“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啊!”
顺天府尹又问年轻男子,“岳小公子,敢问你如今下榻何处?”
若是宫里有了裁决,他好派人来知会一声。
那年轻男子一脸肃容,“我既是岳家后人,自然要搬回定国公府,为去世的长辈亲人焚香祭拜,重振岳家荣光。”
顺天府尹看了一眼身后年久失修,破败腐朽的大门,“可这里荒废多年,不能住人啊。”
“无妨,我和管家会收拾出来的,这也是我应尽的孝道。”
年轻男子这番话又赢得一众喝彩,更有百姓自告奋勇,“岳小将军,我来帮你收拾屋子!”
“还有我,我全家都来帮忙!”
姜穗宁摸着下巴,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李鬼,是冲着岳老将军的爵位来的啊。”
顺康帝给岳老将军翻了案,恢复了他的国公爵位,如今又恰好冒出来一个岳老将军的小孙子。
只要顺康帝不追究他当年的抗旨之罪,那他不就是新一任定国公了?
“真是富贵险中求啊。”她说完又推了推商渡,“喂,你就眼睁睁看着他鸠占鹊巢?”
商渡神色从容,“不急,有人替我出头。”
前方,那老者和年轻男子已经撕下了门上破败的封条,正要推门进去。
“且慢!”
人群后方传来一道中气十足,威风赫赫的声音。
姜穗宁循声望去,只见李琰一身黑色劲装,手持一杆银枪,穿过人群大步走来。
长枪一挥,枪尖直指男子咽喉,在日光下闪耀着雪亮森然的锋芒。
男子吓了一跳,“你是谁?”
李琰勾唇一笑,“岳家儿郎从小习武,人人都会岳老将军创下的岳家枪法,怎么,你没学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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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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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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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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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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