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广生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他,气冲冲地走了,心想下次见到沈衡,一定要好好跟他立立规矩。

  谁知道,沈衡和白娇娇在家里猫冬猫了半个月,到二月份的时候,直接要去县城坐火车上大学了。

  送他们两个走,这是全村甚至整个生产队的大事,拖拉机都开来了,郑旭要亲自送他们两个过去。

  白娇娇带的东西不多,两个箱子装着她跟沈衡各自的衣服,然后把那床鸭绒被用包袱包着捆好,再就是两个贴身的小包,用来放在火车上需要的吃的用的,他们俩的通知书也放在里面。

  家里的钱他们只带了几十块上路,其他的钱白娇娇通过邮局汇款,到地接收,不然放存折里,去燕城取出来还要手续费。

  他们倒是轻车简行,白娇娇是抱着有什么东西去燕城制备的心态,没必要在路上过多劳累自己。

  燕城的物资种类肯定比她在十里村能买到的多。

  整个十里村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息,拖拉机“哐哐哐”地往前走着,锣鼓队又派上了用场,一路敲打把他们一直送出去了二里地。

  路上有行人过问,他们就骄傲道:“这是我们村里出来的两个大学生,去燕城上大学的!”

  这一路上的欢快气氛,让本来寒冷的天气都不那么刺骨了。

  拖拉机是郑旭开的,斗上除了白娇娇和沈衡,白世海白世晴也跟着过去送他们。

  “你们到了燕城之后,马上给我们打个电话,在外面有什么困难要立刻跟家里说,知道吗?”白世晴嘱咐。

  白世海也跟着道:“出门在外肯定有不方便的地方,你们人生地不熟的,不比在家里,虽然说远水救不了近火,但有时候说不定真能帮上忙。”

  “我知道,大哥,二姐,你们放心吧。我们两个一块去,可以互相照应的。”

  白娇娇说着,搭上了沈衡的手。

  白世海看了眼沈衡,又道:“妹夫,我说两句你别生我的气,你的脾气不好咱们村的人都知道,但是在外头初来乍到的,凡事考虑考虑娇娇。”

  白世海怕沈衡听了生气,但是为了白娇娇,他又不得不说。

  有道是夫妻一体,沈衡要是在外面惹出什么事情,白娇娇也脱不了干系。xǐυmь.℃òm

  沈衡倒不至于听不懂好赖话,他回复道:“我有数,大哥,你放心吧。”

  白世海点了点头,心想他都提了白娇娇了,按照沈衡的个性,为了她也肯定会收敛一些脾气。

  他又压低声音:“娇娇,你在家里做这个生意做得不错,但是过去了,一没有人脉,二不知道那边抓的严不严,一时半会先别急着挣钱,要是钱不够了就写信回来问我们要。”

  见白世海操心的太多,白世晴立刻道:“行了,大哥你放心吧,这个娇娇肯定比咱们知道深浅。再说了,政府不是刚奖励他们俩一共一千二百块吗?有这么多钱,他们哪能缺钱花啊。”

  这笔钱下来的时候,也把白娇娇震惊了一下。

  她知道之后各地政府都会给予考上燕大的学子一笔奖学金,但现在才刚刚恢复高考,是第一年,她和沈衡相当于一人拿到了六百块钱,这钱相当于一个三代同堂的家庭一年不吃不喝赚出来的了。

  不过这也不排除是县里为了宣传他们作为榜样、加上他们两个的关系特殊,只是这笔钱确实很可观,搁一般人身上,真能花四年!

  “他俩那大手大脚的,你当大城市是咱们这儿吗?在咱这儿有钱都没地方花,你去燕城试试?”白世海又看了看白娇娇,“我并不是说让你拮据着过日子,就是想说没钱跟家里说,你嫂子现在每天赚的也不少,你三哥现在自己能顾自己,家里又没有花钱的地方,所以能攒下钱,你千万别不好意思。”

  白世波今年过年回家相亲又全部拉闸了,白世海推算,至少在三年之内,家里不会再添什么喜事,除非他跟邓敏再生一个。

  白世晴闻言,也道:“你姐我这儿也能支援你两个儿,你在燕城该花花,别让那些同学看轻了你!”

  出门在外不就活个面子吗?

  手里有钱,就别弄那个寒酸样子。

  白娇娇有些感动,她道:“我和衡哥这一年也攒了些钱,虽然盖房子花了一点,但也够花。燕城的花销我清楚,你们放心,我们的钱是够的。”

  “我们这不也是说有困难的时候吗,意思很简单,有娘家在你后面撑腰,你遇上什么事都别害怕!”

  白世晴往白娇娇身边靠了靠,一想白娇娇马上就要上车走了,她还怪舍不得的。

  去县城的路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到了火车站,白世晴抓着白娇娇嘱咐了一些有的没的,比白世海刚才还要唠叨。

  “行了,行了,你放开小妹,让大队长跟她说两句吧。”

  白世海见两个妹妹眼眶都红了,马上就要落泪,赶紧拉了拉白世晴。

  白世晴被白世海拉到身边的时候,还是哭了:“大哥,你说这下回见面竟然就得是七月份了,这时候也太长了。”

  白世海拍了拍白世晴安慰。

  郑旭对白娇娇和沈衡道:“你们两个的户口本还有录取通知书都要拿好着,沈衡,你这一路上警醒点,千万别把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这事还用你嘱咐我。”沈衡把斜挂包放在身前,护得死死的,就他这体型,除非不想活了,不然没人敢窥觊他的东西。

  郑旭对沈衡这种语气都免疫了,他权当沈衡是在应和他:“你们俩这回真是为村为大队争光了,去了燕大,好好学习,不求你们回报村里什么,只希望你们能成为人才,成为栋梁为国家做贡献!”

  白娇娇立马道:“大队长,我们两个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国家能给我们继续考大学的机会,我们绝对不会辜负大家对我们的期望!”

  郑旭拍了拍白娇娇的肩膀:“祝你以后前程似锦,这都是你应得的。咱们村因为你,今年大家伙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以后肯定会更红火,我相信不管你以后在哪里在干什么,都一定会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郑旭看着白娇娇,真有一种自己的孩子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的感觉。

  一直到火车来了,白娇娇和沈衡上了火车,郑旭三人还在外头瞅着他们。

  火车“呜”地一声即将发车,白娇娇看着外面冲她挥手的三个人,眼泪一下就止不住了。

  她不知为何,想起了上辈子离开十里村的时候。

  那时站台人满为患,对她来说也空空如也。

  她对十里村充满愧疚,但也对燕城充满期待。

  上辈子她欢欣雀跃地去迎接那不可预知的黑暗未来,现在她热泪盈眶地告别已经被她扭转过来的曾经。

  白娇娇抓住沈衡的手,沈衡只以为她是因为要离开才情绪激动,便伸手回握住她。

  “你们俩结婚了没有?感情真好啊。”

  对面下铺也是在这个站上车的乘客,大婶四五十岁,看起来挺富态,腿上的布袋子里应该是装了一袋子瓜子。

  她给白娇娇递了一把过去:“拿着,来。小姑娘长得真俊呢。”

  白娇娇双手伸过去把瓜子接住:“谢谢婶儿。”

  “听你说话口音不像本地人,是嫁到咱们这来的?你们这趟是回娘家?”

  这大婶十分健谈,她跟那些爱打听人隐私的还不一样,因为他们一个问题还没有答上来,紧接着就继续问起来。

  “你们在哪下车啊,哎,我这一路坐到燕城,六个钟头,到了天都得黑!就这么颠,我这腰年轻的时候伤着了,是真受不了......”

  白娇娇瞅到空才能插句话:“我们两个也是去燕城的。”

  “那感情好,咱们一块说着话,时间还能消磨得快点。”

  沈衡那边脸一皱:“她有什么话跟我说不行吗?”

  那大婶可能是见白娇娇面善,见沈衡莽起脸竟然也不怕,还道:“你们男的不会说话,跟你说有什么意思。”她又冲白娇娇道,“你家这个说话尤其药人,跟他感情还能这么好,肯定是你好说话。”

  沈衡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骂我。

  但是她夸我媳妇。

  白娇娇汗颜:“他是不太会说话,不过心眼是好的。”

  “你这话说的,心眼要是不好谁跟他啊。婶子可是过来人,我看你这汉子是找对了,会不会说话有什么的,只要能干,能给家里挣钱花就是好汉子......”

  那婶子是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当即就把沈衡给点评了一通。

  沈衡从来都没有这么无助过。

  白娇娇在一边磕着瓜子,心里都要笑死了。

  这还是沈衡第一回噎不死人。

  那大婶侃得唾沫都干了,手里面搪瓷缸的水最后一口喝完:“我去倒点水,你俩帮我看着点包袱哈。”

  这他们的耳根子才有了片刻清净。

  “你累不累,要不要上去睡一会。”沈衡吐了一口气,心想这人终于是走了。

  白娇娇笑道:“我上去睡了,等那大婶儿回来,你自个儿跟她唠啊?”

  “你真能忍得了,还跟她说这么久。要不是在车上,我早拿腿走了。”

  要不是看在这大婶跟白娇娇说他这样的男人靠得住的份上,沈衡早让她闭嘴了。

  “我看这大婶挺有意思的。”

  白娇娇没有休息的意思,翻了翻包里,拿出里面的肉松饼和江米条,等那大婶回来一块吃。

  结果她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回来。

  “这去打个水,怎么这么长时间?”

  时间太长,白娇娇都忍不住问。

  现在火车上的人鱼龙混杂,很多都是偷着上来的,别说身份证明了,说不定这趟车上还会有什么亡命徒。

  白娇娇不是瞎担心,沈衡道:“说不定是上厕所了,等会儿要是她一直不回,乘务员过来的时候我们跟乘务员反应一下,也可能是逃票去了也说不定。”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沈衡是绝对不会离开白娇娇一步的。

  白娇娇抱着腿靠在沈衡边上,点头同意了。

  他们一直等了半个小时,都不见那大婶的影子。

  正好碰见乘务员换班,白娇娇就叫住了她:“你好,我们铺对面的这个乘客半个小时之间就说去打水,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她行李都在吗?”

  “都在这儿呢。”

  白娇娇指了指下铺的床底。

  那乘务员低头看了一眼:“她说去打水是吧,往哪个方向走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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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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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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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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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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