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上次她亲手所做赠予他的,不曾想竟被他随身带在马车上。
马车缓缓停在闹市,驾车的正是凌霄,他撩开车帘一角,林清婉冲他一笑,微摇了摇头,指向对面睡着的周暮。
凌霄点点头,不在说话,将马车赶到了一个小胡同里,二人谁都不动,静静的等着周暮醒来。
林清婉垂头把玩着腰间碧玉带上的玉石,或是撩起车帘看向人来人往的街上,却不曾发觉对面男人微弯的唇角。
连续几日的奔波,早让周暮身心俱疲,若非今日知晓她会参宴,他是如何也不会去的,见那人儿安安静静,看的认真,他这才吐出一口气,放心的小憩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
林清婉正趴在车窗上,百无聊赖的看着过往的人,眼前却突然穿过了一对说笑的男女,熟悉的面容让她心惊。
“怎么会?”
林清婉小声呢喃,甚至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等她眨眨眼在看时,那一对男女已经走了过去。
她心中悬着一块大石,撩起车帘准备下去看个究竟。
“你去哪?”
手臂突然被抓住,周暮眉头紧拧,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正直直的瞧着她。
“我…”
林清婉又往外看一眼,重新坐了回去,“不去哪,就是方才看见了两个熟人,想下去打个招呼。”
现在即便是出去怕也已经晚了。
周暮眸底划过暗色,看着少女抿着的红唇没有应话,转而吩咐凌霄。
“去华服轩。”
华服轩,是盛京最大的成衣铺子,光是一匹锦缎便要百金,成衣更贵,不过无论是布匹,还是做衣服的绣娘,手艺都是盛京数一数二的,连宫中的娘娘们都会时常光顾,就是价格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林清婉却是不知道的,她垂头看了眼裙摆上的污渍,抿抿嘴想拒绝,可抬头看到男人冷然的脸,又咽了回去,本就是他弄脏的,赔一条也合情合理。
……
“主子,到了。”凌霄停住马车,在外提醒。
周暮伸出手,林清婉依旧覆上了他的手腕,跳下了马车。
她看着两人的手,脸色有些古怪,这模样,像极了搀扶妃子的太监姿势…
大胆的念头从脑中闪过,让她瞬间打了个冷战,连忙收回了手,怕情绪外露,被这人打死。
周暮看她一眼,很自然的收回了手,“进去吧。”
说完率先走了进去,林清婉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华服轩,光是店面就占了四间铺子不止,一应摆设低调且奢华,一看就给人一种高档之感,连堂倌身上穿的衣裙都是上等的锦缎。
见他们过来,掌柜的亲自迎了上来,在盛京,几乎没人不认识冷血无情的周世子。
“周世子,您怎的亲自来了,若有需要说一声,小的可以派人上门给您做啊。”掌柜的一脸的殷勤。
他偏头示意了下林清婉,“她的尺寸,拿几套合适的。”
掌柜的打量了一眼林清婉,笑的见牙不见眼:“成成成、前日店里刚做出几套衣裙,都是上等金银纱与蜀锦所制,这位小姐肤色白,长的俊俏,穿上肯定好看,那就请周世子,俊小姐,且里面坐会儿,小的这就去取。”琇書網
掌柜的将他们引去了一个雅间,又奉上茶水这才退出去。
林清婉打量了一圈,雅间里处处透着舒适与奢华,应了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连买件衣服都有贵客室。
她看着四周,周暮看着她,不多时,掌柜的就领着一个堂倌走了进来。
她们手中各拿了两套衣裙,光看工艺就十分繁琐,走线都是金银线,尤其是掌柜的手中那一件月白色烟纱长裙,领口缀着指甲盖大小的东珠,在阳光下波光流转,一看就价值不菲。
想到府上还有他送的那套羊脂白玉头面,林清婉瞬间后悔之前没阻止,这样贵重的衣裙,她如何敢收。
“那件月白色的。”周暮开口。
掌柜的立时笑开了花,“周世子眼光真好,这件可是玉娘子亲手缝制的,连上面的玉兰花纹也是她一针一线绣上的,最是衬这位小姐的出尘气质,穿上肯定漂亮。”
“小姐,这边请,小的带你去换上。”
林清婉觉得自己就像被架在火上烤的蚂蚱,直到周暮淡冷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她这才叹口气,跟着掌柜的出去。
……
直到上身林清婉才知道,这件衣裙不只是工艺繁琐,穿上身也是相当麻烦,里里外外,足足有四件,不过穿在身上却很轻薄,且柔软舒适。
“哎呦,这件衣服就是给小姐量身做的吧,这腰身细的不盈一握,更衬您聘聘婷婷,仪态万方,瞧着就贵气,能有这番气质,小姐一定出自名门望族吧。”
林清婉摇摇头,没有接话。
掌柜的讪讪一笑,“小姐恕罪,小的就是嘴快,没别的意思。”
既然遮住脸,就是不想让人知晓身份,她竟是迷糊了。
……
雅间里。
周暮手中正拿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同心结把玩,雅间门便被吱呀一声打开。
“周世子,小姐衣裙换好了。”掌柜的躬了躬身。
周暮嗯了一声,抬眼看了过去。
入目仿佛一道流光划过,月白色衣裙更衬她肌肤胜雪,阳光如碎玉般洒落在她的衣裙上,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当真是如风拂玉树,皎皎如冷月。
林清婉脸上染上微红,许是那人眼神太过直白,让她有几分局促。
“周世子,我…”
“就这件了。”周暮不着痕迹的将同心结收进袖中,起身往门口走去。
林清婉只得让开路,掌柜的高兴的不行,忙跟在周暮身后出去。
又是将林清婉好一番夸赞,掌柜的这才笑吟吟的小心道,“周世子,这件衣裙从布料到做工,以及上面的点缀都是上品,价格上稍微高了一些。”
见周暮面色平静,掌柜的这才松口气,轻声道,“一…一千两…黄金。”
“凌霄,付账。”
林清婉都愣住了,一千两,黄金?
可那人却已经衣袖一甩,吩咐人付金子了。
“还不走?”周暮回身便见林清婉还站在那里,挑眉问道。
“哦。”林清婉叹口气,只得不情不愿的跟上。
都说盛京权贵的日子是堆金砌玉,今日一见,才知什么是挥金如土。
可她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件衣裙,直到几年后提及,周暮都还在落她埋怨。
……
凌霄木着一张脸回来,“主子,接下来去哪?”
周暮:“去芙蓉街上的那家阳春面铺。”
凌霄应了一声。
林清婉低头看着身上衣裙,怎么都有些不自在,“我的那件只是普通锦缎而已,周世子这件却太过贵重,等…等我手头宽裕,再将银子还给你。”
周暮抬眼瞥她一眼,不说话。
林清婉有些尴尬,遂想起了那套头面,便将其中一支玉簪被打碎的事情说了出来。
周暮听的拧起了眉,林清婉本以为他会发火,不曾想却听他冷声道。
“一个庶女的女儿都能踩到你的身上,你是干什么吃的?”
“……”
林清婉抿着嘴,不知该如何接话。
周暮看着她,眸光微冷,“一味的忍让,粉饰太平,并不能换来平静,除却长辈们的几句夸赞,该受的气,该吃的苦,一点都不会少,反倒会让那些人觉得你人尽可欺。”
无论在江南还是盛京,对这人一贯的敛首低眉,顾全大局的行为,他都颇为不满。
“掩其锋芒,只是迫于时局之下的不得已而为之,若终其一生都要偃旗息鼓,窝囊度日,岂不要被自己憋屈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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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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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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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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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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