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泠愣了一下,骤然抬起头。
她对上傅砚舟黑漆漆的眼瞳,失神了片刻。
一瞬间就仿佛明白了什么。
姜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清澈潮润的眸盈满了不敢置信。“这是你刚才的梦吗?”
他梦到的,她出了车祸?
怎么会?
傅砚舟没说是,却也没否认,只说,“不是梦。”
他笃定。
“你出了车祸。”
姜泠动了动嘴唇。
“幺幺,重生是没办法越过死亡达成的。”他嗓音是沙哑的,但神情已经平静了,“别骗我。”
“……”
被戳破了最初想瞒过去的打算,姜泠窘迫了一瞬。
她小声说,“我这不是怕你承受不住吗。”
“心疼你还不行。”
她只说个姜氏破产,她去找他而他没帮她他都自责成那个样子,再知道她还没命了,岂不是更完了。
哭的怪可怜的,她最受不了了。
姜泠一直觉得她这人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天赋,唯一开窍的情愫和心疼也就给这人了。
而且她是第一次见识到,原来男人的泪腺也可以这么发达。
醒来睡衣都快被他洗一遍了。
想到这儿,姜泠拎着睡衣领口扯了扯。
眼泪凉了之后贴在身上有点别扭。
“你真的好能哭,傅先生。”
听她说心疼他,傅砚舟唇角要落下去的弧度多维持了几秒。
他喜欢她心疼他。
这让他现在糟糕的情绪也得到了缓解。
他垂着眼皮,说,“嗯,你说是就是吧。”
“……”
这男人,一点儿也不害臊。
姜泠嗔瞪了他一眼,沉思着什么。
她根本就没想过傅砚舟能够想起上一世的任何事情,因为很明显,他并没有重生。
他如果也重生了,那么她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的。
可……他为什么能梦到?
她这么想着,也顺势问出了疑惑。
傅砚舟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捏着佛珠的指尖因用力重新泛起白色,手指也抖了一下。
他没有抽烟的习惯,但这会儿有点想抽支烟。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用力揉了把脸,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不止今天。”
“我梦到过很多次,幺幺。”
姜泠呆呆的看着他,迟疑了几秒,“很多次……什么?”
“车祸。”
傅砚舟停顿了一下,说,“你的车祸。我亲眼看着你死去过很多次。”
姜泠:“……”
她觉得那可真是一个恐怖的场景。
沉默了一会儿。
她声音也染上了艰涩,“梦到我……出车祸,什么时候?”
深夜里,影子在灯光下摇曳着,两人谈这样的话题,如果有第三个人看见估计都会吓到。
而两人却谁都无暇想别的。
这是一场注定难捱的坦白局。
傅砚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笑了声,“三年前。”
三年前。
那是傅砚舟从国外回来不久,京城突然开始传闻他身体不好,经常拜访寺庙,爱上佛珠这类东西的时段。
姜泠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那么久啊。
她产生的第一个念头竟是,那么他该做过多少次这样的梦。
怪不得他有时会露出那种难以克制的偏执举动。
有点难受。
她不由想到车祸车那道唤回她神智的声音,以及在她视线模糊时来到她身边的人。
她曾在梦里看到了那个人是傅砚舟。
“我被车撞之前的几秒钟,那个提醒我的人,是你吗?”
傅砚舟垂下眼,说,“是。”
即便心里已经确定了,但得到他本人的承认,姜泠的眼睛还是酸涩了一瞬,“所以,那个跪在我身边的男人也是你,对吗。”xǐυmь.℃òm
傅砚舟说,“是。”
傅砚舟从梦里醒过来,脸色就一直很苍白。
这会儿看姜泠眼睛突然湿了,一下子就慌乱了不少,他抿了抿唇,重新把她抱回怀里。
姜泠难过的将额头抵在他肩膀。
傅砚舟低头亲她,他现在最看不了她不好了,一丁点儿也不行,他的吻透着明晃晃的讨好,“别哭,嗯?”
“我的情绪已经到临界点了,幺幺,你乖一点,别再让我心疼了。”
姜泠抓住他的手臂。
他哄她,“乖一点,心疼心疼我。”
姜泠窝在他怀里安静了一会儿,很低的“嗯”了一声,“我那天来相亲就是想改变这一切的。”
“我没本事,想不到其他法子。”
傅砚舟扬了下眉,逗她,“拿下了我,还叫没本事?”
听出他在故意逗她开心。
姜泠配合的“噗”地笑了一声,“也是哦。”
片刻,他叫她,“幺幺。”
“嗯?”姜泠总觉得自己好像还忽视了什么东西,正琢磨着。
但她一时间有点抓不到那个点。
“谢谢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傅砚舟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吻了吻她,低声说着。
换做其他人,就算不恨他,怕也是早就远离他了。
“辛苦你了。”他说,“我爱你。”
姜泠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她抱住他脖颈,轻快的笑了笑,“现在我的秘密你都知道了,都过去了。”
“如果觉得心里愧疚,那就多对我好一点。”
“我这辈子幸福,就不计较啦,傅砚舟,你表现好点儿,我下辈子就还选你。”
傅砚舟低笑,“好。”
哪辈子你都只能选我。
傅砚舟抱着她下床去浴室洗了把脸,他自己也整理了一下,然后抱着她重新回到床上。
关了小夜灯,躺下后重新把人拢在怀里抱的密不透风,贴着她蹭了蹭她的脸,低声道,“睡吧,其他的事情咱们慢慢说,嗯?”
姜泠乖乖的赖在他身边,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反正这一辈子那么长。
她往男人怀里缩了缩,抱着他的腰闭上眼,本以为应该睡不着的,但睡意来的很快。
剧烈的情绪波动能起到加剧疲惫的作用。
在沉沉坠入睡梦中的那一刻,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捕捉到了那抹奇怪的地方。
傅砚舟说他三年前就开始做这个梦了。
可事实上,三年前她才十九岁,而她重生的时间是二十二岁啊。
三年前她都没有重生,他又怎么会梦到她死在车祸里的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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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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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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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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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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