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厌在教室门外站定,等着下课铃响。
一直注意着走廊动静的杨宏立马探身朝窗外看去。
只见穿着一中校服的齐厌站在教室门口,冻的发红的手里拿着书,正低着头看着地板发呆。
蓝白色的校服背上印满了脚印,右臂袖子洇着一大块棕黑色的泥水印子,脸色苍白,右脸颊上似乎还有个红色的巴掌印。
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被打了。
杨宏心中快意,轻嗤一声,不屑地扯了下嘴角。
出生在贫民窟里的穷小子,以为考上清崇就和他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平起平坐了,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杨宏曲肘撞了下正在桌底下发信息的裴星,“看外面。”
裴星回复完母亲的信息,抬头顺着杨宏示意的方向看去,见齐厌一身泥泞,不由愣了一下,“他怎么了?”
杨宏撑着下巴,坦然欣赏着齐厌的狼狈,闻言无所谓地道:“谁知道。”
裴星一听这幸灾乐祸的语气就知道和他脱不了干系,蹙了下眉,“是不是你做的?”
杨宏一脸无辜,“谁会和他那种贱民一般见识,我才没有那么闲。”
裴星不太信,怀疑反问,“真的?”
杨宏假装受伤,“你竟然不相信我,我们那么多年的朋友。”
“没有不相信你,只是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可怜。”裴星歉然笑了笑,“对不起啊,你别放在心上。”
杨宏没有回应他的道歉,只挑眉道:“谁说不是呢。”
裴星看着窗外一动不动的齐厌,抿了下唇,虽然齐厌性格孤僻,心高气傲,但裴星真的觉得他挺可怜的。
明明大学了还穿着高中的校服,大冬天的也没个羽绒服,就那么两件薄薄的衣服,冻的手上全是冻疮,连支水性笔都舍不得买,只有一支笔身磨得掉色的自动铅笔。
如此匮乏的物质条件,他很难想象齐厌是怎么考上清崇的。
但是他画画的天赋真的好棒啊,裴星第一次见人能在这么年轻的年纪里拥有这么卓越的画技。
齐厌的家境那么贫寒,在画画上的投入肯定很少,就这样他还能画的这么好,裴星很羡慕,羡慕到嫉妒,恨不得那样惊人的天赋生他身上。
似乎是他的视线太过热烈让他察觉到了,齐厌突然扭头朝他看来。
那双幽黑的眸子还是和昨天一样,冷清淡漠,好像在看一件毫不相关的死物。
裴星被这毫无情绪的一眼看的懵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对他绽放出一个笑容。
但齐厌早就别过头去了,根本没有看到。
裴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种让人不适的落差感又涌了上来。
杨宏注意到了裴星的转变,心里不屑,嘴上却安慰道:“你就是心太软,看见人可怜就同情心泛滥,人家明明不领你的情。”
裴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就这破毛病。”
“叮铃铃——”
下课铃响了。
上完课的教授端着保温杯回办公室喝茶放松,与站在门口的齐厌擦肩而过时,下意识扫了一眼他身上的校服。
这个学生她注意过很多回了,次次都穿一中校服来上课,尤其是在冬天,想不注意都难。
本是无意一扫,却突然发现他身上有很多凌乱的脚印。
她脚步一顿,想问一问是怎么回事,但齐厌已经越过她走进了教室。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回了办公室。
齐厌一走进去,本来话语声渐起的教室里突然一静,所有人鸦雀无声。
齐厌恍若不觉,慢慢走到后排坐下。
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但班上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身上灰扑扑的脚印和泥水,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清瘦的身影是说不上来的脆弱。
“他怎么了,第一次见他迟到。”
“他脸上好像有个手印?”
“天,他是被打了吗……?”
猜测的讨论声窃窃响起。
脸上的巴掌印,嘴角的血迹,身上那么多脚印,不是被打的,难不成是他自己搞行为艺术踩上去的?
至于齐厌为什么会被打,被谁打……大家面面相觑,心里有一个统一的,不敢说出口的答案。
齐厌在班里就是个隐形人,不迟到不早退,一个人坐角落,谁也不打扰,谁也不在乎。
开学三个多月,唯一一次出风头就是和杨宏对上。
昨天不欢而散,今天就满身是伤,其中恩怨,瞎子都能看明白。
齐厌垂着眼,摊开书,从兜里掏出一支新的铅笔,仿佛对外界的揣测毫无察觉。
杨宏注意到了朝他投来的或怀疑或鄙夷的眼神,心里冷笑,想着不愧是贫民窟里出来的下等人,能对同样身为下等人的齐厌感同身受,突然就抱成一团了。
他嗤笑,“刚刚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从面前走过去了?”
他用手捂住鼻子,眯起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嫌恶,“我就说怎么好像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难怪是有些人身上下等人的味道啊。”
“清大的安保也太差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放,真晦气。”
齐厌毫无反应。
裴星朝杨宏使眼色,想让他别说了。
但其他听到了这些话的同学有些忍不住,都是人,他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琇書蛧
一个男生小声说:“差不多得了,有意思么。”
杨宏笑的很开心,“有意思,特别有意思。你们反应越剧烈,就越验证了一个成语,物伤其类。”
“你们知道物伤其类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只有下等人,才会心疼下等人。”
他的语速很慢,一个字一个字,一刀一刀扎在所有人的心上。
一个女生激动地反驳:“你一口一个下等人,你又高贵到哪里去了,连清崇都考不上,只能靠钱买。”
杨宏那一群二代都是捐楼捐实验设备捐奖学金进的清崇,全聚集在动画专业,一是其他王牌专业去了压力大,课多还不好毕业,二是裴星在这,能成团就成团。
买学习资格才能入校就读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杨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的张扬。
“知道阶层是什么吗,阶层就是,你们拼死拼活考上清崇,毕了业还是给我们这些考不上清崇的人做牛做马。”
这话太难听,裴星实在听不下去了,蹙眉打断:“杨宏,算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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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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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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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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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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