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娥洗好碗,扎着两只湿漉漉的手,看看身上的毛衣,没舍得往上擦,最终把水擦在头发上。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余穗这边,看小汤圆:“这就是你和我哥生的小弟弟呀,真好看,这城里就是不一样,我们乡下的小孩,哪个不是流着鼻涕皴着脸,可是小弟弟的脸真好啊……”
她伸出手,想摸一摸,但最终停了下来:“太嫩了,我的手太粗了。”
余穗看了一眼夏小娥的手。
那手通红通红的,手背肿着,上面还有一块溃烂的冻疮,红红白白。
余穗心里紧了紧:“你手上都烂了?另一只呢?”
夏小娥的脸大红,把手往后一背:“我没事,我不摸他脸就是了。”
余穗:“我问你,只是想知道,你的手什么情况?如果很严重,等会儿我带你去医务室看一下,碗什么的你也不要再洗了。”
夏小娥局促地站着,低下头。
余穗看看天色,回房间给孩子裹了斗篷,自己也穿了大衣,还把一件棉袄和围巾递给夏小娥:“穿上,我带你去医务室。”
夏小娥不接衣物:“不,我不去。”
“为什么?”
“就是个冻疮,还要看赤脚医生的吗?那不是平白花钱?不用的。”
余穗拿着棉袄的手又伸了伸:“这边医务室不花钱。”
“这样啊,那,好吧。”
夏小娥穿上了棉袄,跟着余穗出门。
路上,余穗说:“你手就算好了,也不要摸小汤圆的脸,小汤圆对气味很敏感,也不喜欢不熟悉的人碰他,会哭很久。”
夏小娥的脚步顿了顿。
余穗:“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找借口?”
夏小娥:“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呢?”
“小汤圆很聪明的。其实谁喜欢别人来摸脸呢,你喜欢吗?”余穗说着,伸手就去碰夏小娥的脸。
夏小娥本能地躲开。
余穗:“看!你也不喜欢!”
夏小娥眨巴眨巴眼,没再说话。
医务室在后勤处的旁边,军医很温和,很耐心地给夏小娥清洗了伤口。
余穗这才发现,她另外一只手烂得更严重,有两个地方都烂成坑了,就问:“你脚上有吗?”
夏小娥很轻的点点头,但马上摇摇头:“没事,不要紧,会好的。”
余穗就问军医多拿了一份药给她:“我当你害羞,但该治还是要治的,这个你回去以后自己擦吧,这边的药非常有效,擦上三四天就好了,不会有人看见。”
夏小娥接了,就一直低着头。
回到家里,余穗就催她:“你去刚才换衣服的那个房间睡。被子都是干净的,如果觉得冷,去厨房拿热水灌一个热水袋。等你哥回来通一通炕,晚上就热了。”
夏小娥惊讶地看着她:“大白天的,你让我……睡觉?”
“对。你这几天估计没睡好。去睡吧,顺便自己给脚擦上药就行,小汤圆也要睡了,没事别来喊我。”
余穗说完就回了自己房间,不再管她。
傍晚时分,夏凛生回来了,直接进了余穗这边房间。
脸色不好,隐隐怒气。
余穗:“给我娘打电话了吗?”
夏凛生点点头,在余穗炕边坐下:“夏小娥呢?”
余穗:“我让她睡觉去了。偷坐三天三夜火车,肯定没有好好睡的。还有,她手上脚上都是冻疮,我带她去医务室洗了伤口擦了药,我中午不知道,让她洗了碗,接下来就不要再叫她洗了。先告诉我,我娘怎么说的?”
夏凛生叹了口气:“我打去,没让娘来接电话,我让周书记喊姐接的。”
“然后?”
“她考上了。”
“好事啊!”余穗高兴起来,从炕上坐起来,眉眼俱开:“看你这表情,我姐肯定没考到首都吧?”
夏凛生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这是好消息。但是,也有坏消息。”
余穗瞪他:“我说你能不能一气儿说话!”
夏凛生忽然抱住余穗:“穗,对不起,是我给你添了麻烦。”ωωω.χΙυΜЬ.Cǒm
这倒是把余穗给整懵了:“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家里出什么事了?”
夏凛生轻轻拍着她:
“不不,你别紧张。是这样,我打电话回去,让邹书记小声些,把你姐叫到大队。邹书记你知道的,很会做人,就假装去问考大学的事,把姐姐叫了来。然后我就又打电话过去,她第一句话就问我,你考得怎么样?
我就觉得奇怪了,难道他们没有接到你写的信?你姐反过来问我,‘什么信,家里没收到,正担心你们呢!’我就说了,你半个月前就写信回去了,一直等他们的回音嘛,这个时候,我心里就开始怀疑,你那个信,估计是被我爹那边拿了!
因为信既没有退回来,也没有回音,只可能是丢失或者被人冒领,当然,因为夏小娥来了,我觉得冒领的可能很大。”
余穗一下推开夏凛生的手:“让邹书记查了吗?”
“查了。”
“是谁拿的?”
“李阿芬。她到大队找人的时候遇见邮差,就说她是你婆婆,拿走的。”
余穗深呼吸,再深呼吸:“呼!我就说呢,无缘无故的,夏小娥跑来这里做什么,原来是这样!那你怎么跟我姐说的?”
夏凛生看余穗气得不轻,只能先道歉:“对不起啊,老婆,我也不知道,李阿芬会做这种事。”
“夏凛生,你是你,李阿芬是李阿芬,你不要替她道歉,我现在只想争取时间处理好这个事。现在你先说,我姐姐那边怎么打算。”
“你姐考了沪上的师范学院,她说你弟弟倒是考上了首都的大学,叫什么……哦,人民大学。你姐说,也不知道学校好不好,反正你教他填的,就录取了,学什么……会计,不不,统计,统计!”
余穗的脸色露出些笑:“能考上人民大学,很不错了。”
“嗯,是不错,一家两个大学生,他们还不知道你考上呢,就算这样,我听邹书记的口气,也是说整个公社都稀罕得很,姐弟大学生厉害了,好多人到余家湾参观,这些天咱娘忙得不得了,还有人要求娶咱大姐,也有好些人忙着给余程做媒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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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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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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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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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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