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走过一条长走廊,按理,拐过弯就是妇产科病房了,但是余穗拐过弯,正好撞见韩多米仰着头靠在病房的外面。
呃……
余穗迟疑了一下,停在原地。
韩多米倒是一晃头,看见了她,马上挺直了身体,向余穗走过来:“小嫂子,你……还好吗?”
韩多米的目光停留在余穗头上的绷带上。
余穗看着他,心里有些唏嘘。
去年的时候,韩多米到她家吃饭,整个一无忧无虑的青年,主打一个就是没心没肺,天天只想着好吃的,脸也是圆圆的,眼里星光灿烂;
而现在,这青年头发又长又乱,眼圈发黑,人也很消瘦,脸上都有颧骨了,眼里更是一派颓然。
真奇怪,这丁莉莉也算得上是个单纯的姑娘,怎么这两个人结婚了,会变成这样呢?
余穗善意地笑了笑:“我挺好,一会儿医生会来拆线,没什么事我下午应该能出院了。你呢,还好吗?”
韩多米就抬了下眼,有些惊讶:“我?我好着呢,我又没受伤。”
余穗吸气:“我想,你心里是受伤的吧?”
韩多米就把眼睛瞪大,先看了看余穗,再一下子拼命往上看。
好半天,他也没低下头出一声。
余穗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了,会好起来的。要是想散散心,欢迎找咱家老夏!我先去病房看看莉莉。”
余穗说完就走,等走到病房门口回头看,韩多米用手捂住眼,身体靠在墙上发抖。
唉!
余穗暗自叹口气,推开了病房门。
丁莉莉靠在床头发呆。
她的脸蜡黄,神情里很是哀伤,听见门响动,才抬眼看过来。
见是余穗,她倒是笑了起来:“你能起来啦?好啦?”
看,多么简单善良的姑娘,却独独对韩多米恶语相向。
余穗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下:“我好了,你呢?”
丁莉莉的笑脸缓缓收了,低下头:“唉,不知道,医生说,以后估计怀不上了。”
余穗:“估计?”
“嗯。医生是这么说的。”
“那你可别信那种话。首都有好多特别好的医生,你身体养好些,去首都看看,肯定能给你看好的。”
“……会吗?”
“会!绝对会!再说了,你还年轻,就算目前不会,但医学一直在进步,等过几年,像你这种肯定不是问题的,相信我说的。”
余穗大力点头。
丁莉莉看着她,笑了笑,边笑,边流下泪来。
余穗拉住她手:“对不起。是因为我……”
“当然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我从那家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人站在你身后,我还在想,这人是谁啊?然后她忽然出手推你!余穗,那一下,我真的……”丁莉莉按住自己的胸口:
“我愣住,然后我想喊,但是我喊不出来!我急得不得了,我眼睁睁看见你掉下了河堤,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跑过去,然后那个女人就突然转头过来,我吓了一跳,脚一崴,就……摔倒了。其实,我倒在地上,我才想起来,我怀孕了,呜呜呜……余穗,我心里很难过,很难过啊,呜呜呜呜呜……”
丁莉莉抱住余穗,大哭起来。
余穗也很难过,抱住她,轻轻地拍着她背:
“终究是我让你担心了,真对不起,我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我掉下去以后就撞在下面的石头上,当即晕了过去。但大概正是因为这样,我反而没有乱动,所以最终自己浮了起来,也是我命大。”xiumb.com
丁莉莉抽抽噎噎:
“还好你没事,不然我一辈子都会歉疚,是我说带你去吃江鲜的,结果出了这种事。你都不知道,一开始我倒在地上,我肚子疼得要死,我都没有说让人救我,我只想能救你,我就一直喊,‘有人掉进江里了,有人掉进江里了’,那个女人,那个可怕的女人,她本来是瞪我的,看我喊起来,她就向我呲牙,说‘该死,都该死,你们都该死’,然后她就跑走了!
我想去拉住她,但是我又不敢,她好凶,她的眼神好凶,后来就有人围了过来,我让他们去部队家属大院通知人,我痛得不行不行的,又急,但是我妈妈很久很久才来,韩多米更是不见踪影,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见踪影,呜呜呜,余穗!”
余穗深深地吸气,再慢慢吐出来:“莉莉,这个事,怎么都不怪韩多米的,你要是怪他,他也会委屈。”
丁莉莉一手抹了泪,气哼哼的:
“怎么不怪他?当天一早我就说了,我说我今天有胃口吃东西,你带我出去吃点好吃的吧,他非说那天一早要送人下连队!我爸都给他升职了,他完全可以让下面的小兵去,可他不,非要自己去,把我丢下,然后我就拉着你去了江边,这不,你也出事我也出事,不怪他我怪谁?我恨死他了!”
余穗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你真的觉得,这些都是他的错?还是你知道,他是最能包容你的,所以才这么不管不顾地怪他骂他为难他,只在窝里横?”
“我……”丁莉莉愣住,红肿着眼睛看余穗:“我有吗?”
余穗像个大姐姐一样,替她擦了眼泪,温声说:
“有。我这次刚到的时候,就听夏凛生说,你和韩多米结婚了,我当时就很高兴,我觉得你们两个性子相近,倒是不错的。
但是后来我听说,韩多米和你结婚,还升了,所以身后总有人说他吃软饭,这个是人之常情,到哪儿都有这样的事,但是作为韩多米的心情,肯定是很为难的,谁愿意这样被人说呢,是不是?”
丁莉莉一伸脖子:“有这种事?谁?谁这么说?我爸说了,他本来就够格!”
余穗翻了个白眼:
“要不然你偷偷出去听听,谁这么说?你像是没见过流言蜚语似的,这种事人家会直接说吗?还不是时不时的阴阳怪气一番,抓又抓不住,说又说不出,难道谁还会不识相的跑到你面前来告诉不成!也就我,知道你心直口快没有坏心眼,所以告诉你!”
丁莉莉眼里的怨气消散了不少,但嘴还是很硬:“那韩多米也没跟我说啊!谁让他不说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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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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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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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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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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