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样的疑问,余穗上半夜没睡着,等到远处都有鸡啼了,才算是有了睡意。
所以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看着外头日光明晃晃的,余穗问在井边洗衣服的余禾苗:“姐,我不是跟你和娘说了,我今天一早要去夏家的嘛,都这么迟了,你们怎么没叫我呢?”
看余穗有些着急,余禾苗擦擦手站了起来:
“嗐,是娘说,去那么早干什么呢?看那个后娘的样子,也不会给你煮早饭吃的,你那么老远回来,肯定很累了,就让你睡,啥时起来啥时去。锅里给你留了粥,你吃饱了再去,省得他们家饿着你。我去给你盛出来。”
听姐姐这么说,余穗苦笑:
“娘也真是的,我想早去是怕他们出工去了,我门也进不了,毕竟我也没正式去过,我还担心走错了呢,他们要是在家,我不是好认一些么,现在这个时间,大家都去地里了,那我怎么办?”
余禾苗:“好找的,我倒是认识,一会儿我给你画个图,就在大河塘的旁边。既然错过了早上,那你赶在中午吃饭前去,娘还说呢,夏凛生那个后娘上回就是算好我们吃中饭时间来的。”
余穗笑声更大了:“娘把这事记得也太牢了。”
余禾苗也笑:“娘说,经过了我的事,她以后再也不会讨好这些个亲家了,一定要凶一点,省得他们以为我们好欺负。”
“没人欺负得了我。姐,你坐一会儿,正好我有事问你。”余穗捧了一碗粥,拉住余禾苗在旁边的凳子坐下:“吃出老鼠药那批次酥糖的制作时间,你还有印象吗,我要和你打听一些事。”
余禾苗略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就算没印象的,被警察问过几次,我也就都想起来了。唉,这个事,哪怕现在想起来,我心里都很难过,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工厂。”
余穗拍拍姐姐的肩以示安慰:“事情都这样了,说这些也没意思,你还记得当天包装的人是哪些吗?”
“记得。你知道的,做酥糖要炒制花生料的,比较多工序,所以我们是每隔五天做一次酥糖,那天正好是清明的前一天,大家都在说明天一早要去扫墓什么的事情,所以我记得很牢,包装车间本来是四个人,但是那天是来了三个,都是老头,就是老章鱼、杨水生,还有余老九这三个。”
余穗一愣,出勤名单上不是这样的呢,看来,还是有问题的。
余穗:“余朱氏呢?”
“余朱氏……我听杨水生讲,她来了一下就走了,说是忽然想起来要去买清明供祖宗的鱼。”
“那为什么厂里那天的考勤表上,写的是余朱氏、杨水生和余老九,根本没有老章鱼呢?”
“考勤上没有吗?我记得清楚得很,那天老章鱼来的呀,他们三个老男人还在那边说别的生产队的女人,说得很不中听,我没怎么搭理他们!”
余穗不想告诉余禾苗自己要彻查老鼠药的事,怕她担心,便不好让自己这会儿显得过分关心,只依然用平常的口吻问:“那段时间,考勤表谁记录的?”
余禾苗摇头:“这个我不知道,考勤不是我该问的,我也记得你说过的话,‘在工厂做事,人多口杂,不是你该管的,你别去直接说,可以私下找张彩凤反映,像考勤这种容易得罪人的事,最好别知道’,二妹,我就没关心,怎么了吗?”
“没怎么,我总觉得,老鼠药那件事,跟包装的人有关,所以问问。”
“哎哟,刚出事那会儿,我和汤招娣也偷偷这么说,但是后来公安局的人来问了,也没查出什么,我们就不敢再议论了,毕竟我们可不希望是我们厂出的事,谁知道最后还是怪在我们厂头上。”
“说到这个,公安局的人来问你的时候,你有说那天是哪几个人包装的吗?”琇書蛧
“嗯……”余禾苗偏着头想了想:“我好像说了……应该说了,后来公安局也找老章鱼去问话了。”
“之后你有问过老章鱼,警察问他什么事了吗?”
“没,老章鱼老年痴呆了呀,你不知道?”
老章鱼是一个老头的外号,这个老人年轻时做事情是手脚很快的,像有很多手脚一样,所以人家就给了他这个外号,但是老了以后,背脊弯的很厉害,就不能出工了。张彩凤念着他年轻时也是生产队骨干,所以也请他来社办厂混几个钱。
余穗:“老年痴呆?这是什么时候确定的事?之前没听说啊!”
余禾苗:“就是这个事才给查出来的,之前我们只觉得他做事情有点颠三倒四,说话也总是像在开玩笑似的,后来说是公安局问了他好些问题,他没有一个是答在点子说,还在公安局里吓得晕倒,醒来以后就一直流口水、尿裤子,孩子似的哭,因为他都六十八了,公安局的人也是有点担心,就给送医院了,医院说的,他就是老年痴呆。”
“这样啊……”余穗陷入沉思。
余禾苗拉住她手臂:“二妹,你是不是想查这个事?”
余穗没承认也没否认:“毕竟我花了心思的厂,我肯定想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余禾苗已经开始担心了:“二妹,厂已经这样了,啥也没有了,我看你别查了,余富贵当上了队长可得意了,还有殷小娥,自从她带着很多人抢了厂里的面粉和糖,就天天的在田埂上吹这个事,那些赚到便宜的人都拍她马屁呢,说要选她当妇女主任,你去查,不是和他们对着干吗?咱可斗不过这些不讲理的人。”
殷小娥,就是汤招娣那个泼妇弟媳妇。
余穗看着余禾苗担忧的眼,缓缓地问出几个字:“那张彩凤怎么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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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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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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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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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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