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打了灯语,都不需要停车说话,方营长的车就直接原地掉头,在前方开道。
车子开得更快速起来。
大概开了四十来分钟,一直关注着病人的医生忽然拍了余穗手臂一下:“我看见他手指动了动,应该是有意识了,所以输血还是最快最有效的。”
“真的?”
医生的话,让余穗心跳快起来。
她连忙拉住夏凛生的手。
感觉手的温度都比之前不同了,余穗凑到他耳边说话:“夏凛生,你得坚持住,你得活着,你要是死了,我会恨你的,因为你答应给我一个婚礼的,你还没做到。”
夏凛生依然没有动,但是,紧闭的眼角,缓缓的有泪下来。
医生拿着手电筒照了照:“他有意识了,只是太虚弱,不能回应你,你可以继续喊他。”
余穗一下子就绷不住了,抱住夏凛生流着眼泪絮叨:
“你听得到是吗,你知道我在是吗?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知道吗,你这个坏蛋,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我,我后悔了,我干嘛要听你的跟你结婚,你根本就顾不上自己,也根本顾不上我,你起来,好好哄我,哄我我才原谅你,你起来,你不能死!”
这絮叨,别的人都是男的,还好,却把陪同着的小护士整破防了,坐在一边开始哭起来,还挺大声。
余穗反而不好意思了。
和燕子嫂认识后,余穗会开始觉得,自己也该像她那样,有个军嫂的样子。
至少不是常常抱怨的。
余穗连忙拍拍小护士:“你别难过,我瞎说的,我觉得他一定能活下来的,我并没有怨言,我……很支持他的工作。”
小护士抽抽嗒嗒的:“你真了不起,军人同志也了不起,他们都是咱们新时代最可爱的人,我们老百姓永远拥护他们。”
余穗还是不习惯这种话,没敢接腔。
但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絮叨,只是拉住夏凛生的手,时不时的跟他说车开了多久,快到了,要挺住之类的。
很神奇,在即将到医院的时候,余穗感觉到夏凛生的手指握了握她的手。
很轻的一下,但余穗捕捉到了。
她用两只手紧紧握住夏凛生那根动过的手指:“你都知道是吗?你答应我了是吗?我当你就是答应我了,男人说话要算数,你要加油挺住,到了医院,做了手术,一定能好起来的!”
车在有人开道的情况下,将将开了两个小时,才到达军区总医院。
因为事先有方营长等人帮忙联系,军区医院已经准备好了,车一到,就有医生过来接洽,把夏凛生推去做手术。
同来的医生交代好事情后,没有马上走,而是等在一旁,等余穗有机会坐下来,才走过来说话:“同志,我有话和你说。”Χiυmъ.cοΜ
余穗这才醒悟过来,自己都没有问过医生的姓名:“哦,医生,对不住,我刚才太着急了,都没有谢您,请问你贵姓?”
“免贵姓何。那个,我想跟你说,到我离开县医院时,都没有查到是谁去病房放的血浆袋子。好在伤者输血后没有任何问题,真是万幸。但是这件事吧……”何医生顿住,下意识地摸摸额角,似乎那边有汗似的,讲话也磕磕巴巴的:
“实在有点难以说清,要是真的查处起来,我们科室的医生护士都要面临……很大问题,所以我想请你,那个,就是,这个事,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说?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如果你要说,也可以,我……”
余穗想不到医生来和她说这个。
但是,这不是正中下怀吗?
余穗都没等何医生磕巴完,连连点头:“我不说,我跟谁也不说,打死我也不说,我就当不知道。但是,你们医院,要怎么跟人解释血浆的来源呢?”
何医生眼神躲闪起来:“路上已经输了两袋。剩下的,我跟这边对接的人说,有个好心人主动来医院捐献的,但是人家怎么也不肯留姓名,一转眼不见了,就是不见了,我能咋整。”
要不是事关夏凛生的命,余穗真要笑出来了。
好的吧,既然医生都帮着撒谎了,那还担心啥。
余穗连声附和:“对对,我也听说了,是有个好心人来献的,咱社会主义,真是好人多啊,做好事不留名!”
何医生松了一口大气:“谢谢你的体谅。”
“不不,是我该谢谢你的认真负责。谢谢。”
“都是我们应该的,那,我就跟护士先回去了。”
“好,等我丈夫好了,我带他去谢您。”
“不敢当。真是我们应该做的。”
何医生摆着手,急匆匆走了,像是不敢和余穗深谈似的。
余穗看着他的背影,呼出一口大气。
总算的,血浆的事情蒙混过关了。
大概也就这时代才能这么干了,要换后世,不知道要牵扯多久,牵扯多少人。
军区医院挺大的。
余穗坐在手术室外面,方营长在处理好住院手续后走了过来。
他真是这年头标准的军官风范,衣服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的,一张国字脸看着非常的威严,但那神情里,也能看见他的慈和宽厚。
他先打量了余穗几下,伸出手:“余穗同志,辛苦了。”
余穗伸手和他握了握:“谢谢领导,开会还赶来。”
方营长指指旁边的长椅,示意余穗坐下:“我家属数次提起你,赞赏不已,今天见了,我也很敬佩,你这没哭没闹的,还能指挥战士们处理好转送这边医院的事,实属不易。”
余穗苦笑:“方营长还想我又哭又闹啊?我担心得很,没有多余的力气哭闹。”
方营长也笑了笑,再次翘起大拇指:“能这么冷静,难得!你放心,不管任何事,部队都会负责的。”
“我知道。谢谢领导。”
这话说完了,两人都一时间没什么话题。
手术室外有种特有的清冷,余穗缩了缩肩,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方营长端坐在长椅的另一头,缓缓地说:
“小夏是好同志。这几年都守着那块地方,那边地理他熟,对战友也很负责,他在,我们是放心的。这次也是因为需要他带队处理一些特殊事情,才出任务,结果还冒险救下了新兵,自己却受了重伤。他是立功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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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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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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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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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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