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准备写完了!还差几个字……”
无尘拿起桌上的纸张,想给澹月看,却发现字都被弄花了。
澹月神色淡漠:“这就是你说的准备写完了?我看你还是重新抄吧。”
“啊?”无尘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欲哭无泪,“师兄,要是重新抄写一遍,我手都要废了。”
澹月道:“我今天给了你一下午的时间,你却抄到现在都没写完,不过就是几篇文章而已。别想再找什么借口偷懒了,不抄写完不准睡觉。”
无尘:“……”
他来到玄静山已经有一段时间,知道澹月说一不二,铁面无私,想要让他更改主意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无尘只好苦着脸,老老实实重新抄写。
“好吧好,我知道了……”
澹月看着他拿起笔继续写后,这才转身出了房间。
无尘见他离开,便松了一口气,悄悄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真是的,这师兄冰雕雪铸,瞧着像仙童似的一个人,性格却这么严肃,比师父还要古板。
他看着桌上翻开的书册,只觉得那些字都一个个在眼前晃动,晃得他眼花犯困。
无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抓着毛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涂写。
没过一会儿,澹月又返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水盆的丫鬟。
没等无尘出声询问,澹月便道:“先洗一下脸再写。”
无尘还不明所以,丫鬟却忍不住掩嘴笑了一声。
丫鬟把毛巾洗净拧干,笑道:“你的脸上都是墨汁,都成小花脸了。”
无尘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赶紧蹦起身跑到铜镜前,一张黑黑白白的脸出现在眼前,滑稽得不行。
无尘:“!!”
刚刚他就是顶着这么一张脸面对师兄?
谁让师兄一直面不改色的,他哪儿知道自己脸上沾了墨汁呢?
无尘接过毛巾,把脸上的墨汁洗干净,又顺便洗了手。
澹月坐在一旁,好看的眉毛皱着:“让你写个字而已,你居然能写得身上都是墨汁。”
无尘总觉得在澹月面无表情的冰脸上,看出了一丝嫌弃的意味。
无尘撇撇嘴,将滑下来的袖子往捋,青蓝色的衣袖上也都沾了斑斑墨迹。
“都是这衣服袖子太宽了,它总是滑下来我能有什么办法嘛。”
洗干净了脸上手上的墨渍,无尘重新坐下来抄写文章。
丫鬟都端着水盆走了,可澹月却还是坐在椅子上。
无尘习惯性地咬着笔杆,问道:“师兄,天都这么晚了,你不打算回去睡觉吗?”xǐυmь.℃òm
澹月坐姿端正,仿佛月上的桂树,瞧着冰清玉洁又赏心悦目。
而在他对面的无尘懒懒散散地半靠在桌边,坐没坐相,一对比简直惨烈。
“等你写完了我再回去,省得你又偷懒。”
无尘:“……”
要不要这么狠?等到他抄写完,天都要亮了吧?
老天爷啊!饶了他吧!
澹月饮了一口茶,皱眉提醒道:“坐好一点,不许再用嘴咬笔头。”
无尘欲哭无泪地坐直身子,幽怨地看了看铁面无私的师兄,认命地拿起毛笔抄写。
这时,澹月的声音又响起了:“你拿笔的方式错了,我前两天不是刚纠正过你?”
无尘皱着眉头,心里有点烦躁。
他哼了声:“我就习惯这样拿笔。”
澹月起身走过来,从他手里抽走毛笔,脸上五官稚气未脱,可紧抿的唇和严肃的神色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少年。
“你这样拿笔,写出来的字就不规范,就算抄完了也不合格。”
澹月一边说,一边掰开他的手,校正他握笔的姿势。
“以后就这么握笔,要是再犯错的话,错一次我拿戒尺打你手心一次。”
无尘没说话,不服气地在心里哼了声。
但习惯并不是这么快就能养成的。
夜渐深,他老是犯困打哈欠,渐渐的拿笔的姿势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啪!”
戒尺毫不客气地抽过来,无尘手背被打得发疼,手里的笔拿不稳掉在桌上。
笔端的墨水将好不容易才写出的几个字晕黑了。
“你拿笔的姿势又错了。”
无尘抬头看向站在面前,拿着戒尺一脸冷漠严肃的澹月,压在心底的火气顿时窜了起来。
他猛地将桌上的纸揉成团,甩到他身上,怒道:
“我不写了!这样不行那也不行,你规矩怎么就那么多呢?!成天让我抄抄抄,师父都没让我抄写这些破东西,你以为你是我师兄了不起啊?!”
无尘发完脾气,气冲冲地出了房间。
澹月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追出去的时候,无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幕中。
他薄唇抿紧,回身捡起地上被揉成一团的纸。
因为师父叮嘱了他,要好好督促师弟学习,他只不过是遵照师父的话做,平日里他自己读书习武,不知比他认真严格了多少倍。
无尘没有识字的基础,因此澹月才让他多抄写认字,这样才能记得快。
澹月想不明白,无尘怎么就生气了。
无尘跑到后山的山崖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心里仍旧恼火着。
他抬头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星,脸上的火气逐渐被失落黯然取代。
他不想待在这里,他想回家。
可是他无家可归。
无尘伸手用力抹了一下眼角,看着远处漆黑的山峦发呆。
无尘在被自己亲爹找到之前,一直生活在乡下,成日都跟村子里一帮泥猴子到处玩耍。
后来一个自称是他亲爹的男人找到了他,从村子里将他带走,可才跟这位亲爹没生活多久他就死了。
无尘也不知道他爹要去办什么事儿,将他寄放在万花宫里就离开了。
万花宫的宫主跟他爹是故交旧友,无尘原以为等过一段时间,他爹就会来接他,可没想到却等来了一个老道士。
老道士说他受他爹所托,将他带回玄静山生活,他从此便是他的师父。
一开始无尘不肯相信,始终不愿离开,想等他爹回来。
无尘从小就没爹没娘,收养他的爷爷跟他说,是在路边捡到他的。
连给他取的名字都很随便,因为捡到他的时候,他布灰扑扑脏兮兮的都是尘土,所以就叫他阿尘。
命贱如尘埃,被人所弃,可不就是尘土么?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爹娘抛弃的孤儿,直到他爹出现。
他爹将他名字改成了无尘,他说:“禅心似月迥无尘,以后你就叫无尘吧。”
至于姓什么,他爹却没说。
但即便如此,无尘还是很喜欢他的新名字。
意味着他并不是被爹娘抛弃的孤儿。
无尘曾问他爹,为何这么久才来找他,他娘还在不在?
他爹只说等他办完一件事情回来后再告诉他。
只是这个问题,他再也没有等到答案了,因为他爹没有回来。
无尘从师父那里知道他爹死了的那一刻,脑中陷入空白。
脸上湿漉漉的,他下意识伸手一摸,都是泪水。
他好不容易有了父亲,没想到转眼间又失去了。
连他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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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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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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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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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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