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母亲的墓地越来越近,可以清晰地看见母亲的墓碑前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一身素衣,但仍掩盖不住脑满肠肥的富态样儿。
席天的脸色没有再起变化,但背部线条,却紧绷了。
终于走到母亲的墓地前。
墓碑上的照片里,母亲还是年轻的模样——端庄,漂亮,笑容温柔。
“天儿,今天是姐姐的忌日,我们特意来祭拜她。”
说话这个女人,叫蒋时兰,是他父亲席坤的第二任妻子。
看到席天到来,蒋时兰赔着局促的笑脸,很忌惮席天的样子。
但席天并未搭话,仿佛她压根儿就不存在。
他只缓缓蹲下身,第一件事,拿起母亲墓碑前那束白色马蹄莲,手一扬,扔得远出天际!
花朵凌空洒落,砸在地上,像是在暗喻,送花的人也是同样的下场。
席坤半眯着一双狐狸眼,嘴角一撇,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这孩子,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
但有所畏忌,又不能发作,只能跟着打着哈哈,阿谀地喊了声,“席天……”
席天把他带来的球菊用心地摆放在母亲的墓碑前,寒声挤出一个字:“滚。”
“你怎么说话的,我们来看你母亲,这也是人之常情。”席坤压着嘴角说。
他知道席天不待见他。可他妈还在这儿呢!席天不是很孝顺吗,让他妈看到他们父子不和,在天上都不能安心,是孝子所为?
席天徐徐起身,充满戾气的眼瞳,穿透墨镜,凛寒地扫向席坤,浑身的寒气森森地往外冒。
“当年,席氏集团在你们手中差点毁于一旦,你求我回来接手的时候,给我立下过什么保证?”席天冰冷问,一字一顿。
席坤嘴一撇,他当然记得当时跟席天的约法三章。
第一,他和蒋时兰永远不要出现在席天母亲的面前。
第二,他们交出席氏集团的管理权,不再参与集团事务,席天会留给他们足以养老的股份。
第三,如果他们违背承诺,想等集团状况好转后再横插一手或重新拿回经营权,那么,席天能救回席氏集团,也能毁了席氏集团。别再说席氏集团倾注了席天母亲的心血,同样的理由,在席天这里用不了第二次。
席坤和蒋时兰只要敢把手伸向席氏集团,席天就敢让席氏集团彻底消失,再以母亲之名,重建一个专属于他母亲的商业帝国。
到那时,席坤连“席氏”这两个字,都保不住。
这些席坤都没忘记,但此一次彼一时,现在的席氏集团可是有上千亿资产,席天给他们那点股份,太少了。
席坤脸上堆着奸猾的笑,“你别跟我这样说话,父子俩哪有什么隔夜仇。”
席天懒理席坤那双狐狸眼里写着的算计,亦不想跟他废话太多,直接让席坤做选择,“你们是要离开这儿,还是要离开海城?”
席坤脸一沉,席天居然半点情面都不给他留!
他可是他老子!
不管席天有多厉害,也不管席天有多不满,这都是他改变不了的事实!
席氏集团本就是他交给席天的,即便他现在把整个集团要回来,那也是理所应当!因为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更何况,他也没什么过分的想法,只想重新分配股份,或者重回集团,任个要职。
他去集团上班,那不也是帮席天分担吗?
席坤不愿意走,倘若席天真不顾血脉亲情,要跟他撕破脸,就让他母亲好生看看,她生了个什么样的儿子,只认钱不认人!
蒋时兰跟席坤,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眼看席天对他们的态度还是那么强硬,蒋时兰扯了扯席坤的衣袖,放低姿态对席天说:“天儿,那我们就先走了,你有时间,带雯雯常回家看看,我和你爸都老了。”
席天未应声,至始至终,他都没和蒋时兰说一个字。
席坤和蒋时兰极其不满地离开了陵园。
席天等他们走远,再次蹲下身,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充血的冷瞳,将飘落在母亲墓前的枯叶一一捡起,痛楚地喃喃道:
“母亲,儿子不孝,让不该出现的人,污了您的眼睛,扰了您的清净,您别生气。”
他深情地抚摸着母亲的照片,凝望着母亲温柔的眼眸,他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孩童时代。
母亲是个温婉大气的女子,对人和善,宽容,却有底线。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和父亲只吵过一次架。那唯一的一场架,他们吵得非常凶。往日温言细语的母亲,气得摔了她和父亲的结婚照。
他当时才四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逼得像天使一样的母亲摔东西,一脸懵懂地问:“爸爸妈妈,你们怎么吵架了?”
母亲抱着他,非常哀伤地流着眼泪,还要安抚受惊的他,“天儿不怕,妈妈和爸爸以后不吵架了。”
自那以后,他们真的没有再在他面前吵过架,但母亲的笑容却渐少了,身形也日益消瘦,过了一年,母亲检查出ru腺结节,最开始是二期,后面渐渐严重,到三期,四期,最后恶化,变成ru腺癌。
母亲离开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雪。
他从学校放学回来,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在雪地里,摔得有点狠,膝盖的皮都磕破了,他期盼母亲能帮他擦擦药,但母亲拉着他冰凉的小手,只万分不舍地呐出了一声,“天儿。。。。。。”
便断了气。
席天忽然感觉到脸上一片冰凉。
抬头一望,原来今天,也下雪了。
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在文人骚客的描写里,初雪总是很美,可他,只觉得冷。wWW.ΧìǔΜЬ.CǒΜ
既孤单,又冷。
——
席坤和蒋时兰并没有走,他们就在墓园外,一副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模样,想借着缓缓情绪的借口等席天出来,跟他再说上几句话。
这大冷天的,他们在这儿耗了快一天,都快冻死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站在车边等席天的任毅,看到他二人,一脸不掩的嫌恶。
先前他试图赶走他们,但席坤死活就是赖着不走。
不知情的人看见,可能会被席坤的假面蒙骗,以为他有多么挂念过世多年的亡妻,但实际上,席天母亲去世不到半年,席坤就娶了蒋时兰。
更讽刺的是,蒋时兰还带了一个比席天小不了两岁的儿子。
最讽刺的是,那个儿子也是席坤亲生的。
这就是席天为何不信爱不肯爱不能爱的原因。
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带着小三和私生子名正言顺地登堂入室,他要如何相信爱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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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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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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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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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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