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走到桌边坐下:“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觉得我不是莫亦清?”
施茵茵看她坐下,心下稍安,离开门两步,却还是离莫晓远远的:“承郎待我……很好,他不会在别人面前对我做这些轻狎举动。而且,而且……”
莫晓追问:“而且什么?”
“初看第一眼你是与他十分相像,多看几眼却觉得种种地方都不像,你看我的眼神,你说话语气……许多地方都不一样,你和他不是一个人。”
莫晓舒了口气,原来是这些地方不一样,她轻咳一声:“茵茵,我确实不是原来的莫亦清了。”
施茵茵瞪着一对如水春眸,怔怔望着她。
莫晓接着道:“因为我受伤极重,失血太多,昏过去好些时候,醒来后前事俱都忘了。你看我习惯、言谈、举止习惯皆与往日不同,只因过去的我已经消失。我连你也忘了,是在书房瞧见你赠我的诗,才知有你这样一位红颜知己,今日来找你,便是想听你说说你我之间的事,期望能帮我忆起过去。”
施茵茵听她说完,默然片刻,冷冷道:“我就直说吧,你真的不是莫亦清,你的手和他的不一样,他手腕上有道不明显的旧疤,你没有,刚才喂你喝酒时我看过了。也许旁人不会留意这些细处,我却……我又怎能不在意……你虽然刻意弄哑了嗓子,嗓音还是与承郎不同,你开口说第一句话时我就知道了……”
莫晓震惊地望着她:“我真的不是莫亦清?!”
施茵茵皱眉:“你不要装傻,你到底是谁?”
莫晓愣愣瞪着她,但其实完全没在看眼前的绿裙丽人。她心中纷乱如麻,身上一阵阵发冷,脑中来去的,都是自己穿来时种种经过。
她突然意识到,她完全没有原身之前的记忆,柳蓉娘告诉她是莫亦清,她就以为她真的是莫亦清了。
但若她真的不是莫亦清呢?如果她不是,柳蓉娘为何要说她是,而真正的莫亦清又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施茵茵等了一会儿,看莫晓一言不发,忍不住又问一次:“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了。”莫晓神情茫然道。
“怎会有人不知自己是谁?”施茵茵只觉难以置信。
忽然响起敲门声,莫晓吓了一跳,倒是回了神。
“莫太医。”门外是芮云常的声音。
莫晓急忙提嗓应了声:“芮大人。”
“莫太医更个衣未免太久了点吧。”
莫晓与施茵茵对视一眼,见她无声摇头,知道她还有疑问要自己解答,而自己也需要更多时间去理清思路。
她大声应道:“就好了,就好了,芮大人再去喝个十杯八杯,下官这里就完事了。”
说着她冲茵茵使了个眼色,几步跳到床边,拉着床柱有节奏地摇起来。
施茵茵脸一红,咬唇白了莫晓一眼,在吱吱嘎嘎的摇床声中媚声哼叫起来:“嗯……嗯啊……”又喘着气道,“轻,轻点……”
门外没了声音。
莫晓一边摇床,一边朝施茵茵招招手,示意她走近些说话。
施茵茵走近她,却仍是谨慎地保持了三尺距离。
莫晓不放心地小声问:“我们这样说话,外间可听得见?”
施茵茵摇头。添香阁的隔门上并无槅扇窗棂,本就比寻常屋门要厚,关起门来说话便听不真切。他们两人在屋内对话,始终压着嗓子用气声说话,再加这“嘎吱嘎吱”的摇床声,外间更是听不清说什么了!
莫晓轻舒口气,继续道:“我一醒来就在莫宅,发现自己满身是血,肚子疼得要命,但我为何会如此,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全都不记得。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是谁,很快就接着瞧见柳蓉娘,她告诉我是莫亦清,我便以为我是莫亦清。”
施茵茵仍是怀疑地盯着她:“我又怎知不是你害死了承郎,接着冒充他呢?而且,怎会有人不知自己是谁?”
莫晓低头解衣带,施茵茵急忙往后躲:“你要做什么?你要再靠近我就大声叫了,让外头那位芮大人知道你……”她这一下惊慌,声音不由抬高了些许。
莫晓急忙叫她轻点:“你别怕,我又不想对你做什么。只是让你看看证据。”
她解开外袍,撩起夹袄与中衣,露出自己肚子上的伤疤:“我受了这伤差点没命,卧床养了几个月的伤,莫亦清不过是个小小医官而已。我就算为了冒充他也不至于把自己伤成这样吧?”
施茵茵小心翼翼地走近几步,瞧清楚那道长长的刀疤后,低低声倒抽一口冷气。
莫晓低声道:“我要和你说清楚,第一,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原先姓甚名谁,是什么身份。第二,如果我不是莫亦清,她的夫人一定知道真的莫亦清在哪里。第三,莫亦清一定是犯了什么事或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你如果随便将这事捅出去,就会害了她。”
她看出这姑娘对莫亦清是动了真情的,为了莫亦清的安全就不会泄露这件事。
而她这一番话虽是为了说服茵茵,说完之后却觉心中原先模糊而混乱的想法变得清晰起来。
施茵茵点头答应,打开衣柜拿出一件男子衣袍来,走近道:“方才说了进来是要更衣的,不换可过不了芮大人那关。”
莫晓脱下外袍,接过她手中衣衫,忽然想要求证一件事:“莫亦清曾在这里过夜,他和你有过那个……男女之事么?”
施茵茵脸庞微微一红,没否认。
莫晓豁然开朗。Χiυmъ.cοΜ
她之前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莫亦清是怎么女扮男装考入太医院的,身为女子又为何要娶这么多妻妾,还在添香阁拥有红颜知己。
最重要她是怎么与这群妻妾周旋的,能几年不与妻室同房又始终不暴露女子身份的,她还曾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她又以为莫亦清是个百合。
只因她先入为主,自己是女身,就以为原身莫亦清是女扮男装。
但事情真相其实简单得可笑——莫亦清是个男人!如此一来,以往许多疑问就都能得到解释了!
但她真正的原身,这具身躯的原主人又是谁?怎会出现在莫宅,柳蓉娘又为何要骗她就是莫亦清?偏偏她还与莫亦清相像得旁人都分辨不出!
这一切的秘密只有柳蓉娘才知道。
刚离开莫宅时,莫晓心中对柳蓉娘所抱的那点歉意已经荡然无存。
但她不准备回去问柳蓉娘,满足好奇心与保全性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在周围人的眼里,她已经是“莫亦清”了。无论有什么人想对莫亦清不利,都会找到她的头上。只要有机会,还是逃离京师,远离这潭浑水才是上策。
莫晓换完衣裳从房里出来,四顾却见堂上无人,再看芮云常站在露台上,正朝外看。
抵达添香阁时正是黄昏,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一轮明月孤悬东天,恰如冰盘璀玉。
莫晓说了半天话只觉口渴,端了杯茶走到露台上,与他并肩而立:“转眼就快满月了啊,芮大人在欣赏月色么?”
芮云常语气淡淡:“没什么可看的。只是没想到莫太医这么快而已。”
莫晓起初没反应过来什么这么快?喝了口茶,琢磨数息,忽的明白过来他话中所指,“噗——”的一大口茶喷出去,连呛带咳!
芮公公你不会聊天就别勉强自己了!!
露台是在临街二楼,下面街道上有人诧异问:“下雨了吗?”
另一人道:“没啊?那么大个月亮挂在那儿呢!”
“奇怪,我淋到雨了……”
莫晓急忙退后几步,躲到楼下的人瞧不见的死角,一看芮云常却还站在原处。
楼下那被茶水喷了一头的人仰首瞧见露台上的芮云常,顿时明白过来,自然当他是罪魁祸首,当即指着他破口大骂起来:“狗娘养的短命鬼!找抽哪?这到底是什么水?啊?这是大街上!不是他娘的你家后院!瞎了你的死狗眼……”
才骂了几句,巷子两边闪出六七道人影将他与同伴团团围住,清一色窄袖束腰曳撒,高帮乌靴,眼神阴沉。
楼下骂声突然哑了。
芮云常回头冷冰冰地看了莫晓一眼。
莫晓躲在后头,正强忍笑意忍得脸抽筋,急忙低头,以手掩口假装咳嗽起来。
当她停止咳嗽,一时半会儿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题才好。天已经被芮云常一句“这么快!”给直接聊死了。她要是真·莫亦清,真·男人,这会儿一定是很受伤的!
东缉事厂,职责是缉查监视百官,且他们只对皇上报告,可以完全越过刑部、大理寺等衙门,直接抓捕并刑讯百官!满朝文武,上至三公三师、公侯将相,下至小小书簿文吏,不管豪富巨商,又或是平民百姓,他们想抓谁就抓谁,只要有罪名就行了,哪怕是捏造的罪名也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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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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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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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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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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