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设想过,等不到这通电话,他要在她想要的离婚协议离,添加多少令她无法承受的条款,她才会毫无招架之力地放弃。裴绍那通电话后,他恨恨想,很多时候,江偌确实是需要逼一逼的。
但陆淮深却从未想过,会几小时后,他驱车在滨海大道,阳光刚驱散晨雾,海光粼粼,他正心灰意冷,咬牙切齿想着着日后日子还长,跟她秋后算账那一天,一定让她亲口将对他已经没有感情的话收回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声音告诉他,江偌失踪,估测已经超过十小时。
这电话来得之及时,之应景,仿佛正回应他心里正思考的话。
本来未来日子还长,但稍不注意,可能就再无未来,多一分一秒都没有。
他的心灰意冷和怒意随脚下刹车一齐戛然而止。
转而代之的是一种恐惧。
是在他曾在陌生城市为了生存刀口上舔血也不曾有过的恐惧,是与他母亲心脏停止那一刻截然不同的恐惧。
是此生都没有体会过的消极情绪。
大脑有一霎的空白,转瞬之间,车身往前冲了一下,在大道上,他车速较快,半路刹停,虽未酿成大事故,但却造成了几辆轿车之间的连环追尾。
待后面的人挨个看清他的车,一路上,脏话不断,同时又很庆幸,事故不是自己的责任。
前方就是红绿灯路口,有交警执勤,闻声后快速赶来。
陆淮深还停在原地,声音硬邦邦问:“你昨晚不是说江偌回锦上南苑了?”
程舒心情也很焦急沉重,但职业本能迫使她保持冷静:“她的确回来了,我是看见她在单元楼外下的车,可今早乔阿姨说,江偌根本就没回去过,也就是说她从上楼之后,便失去了踪影。很有可能是昨晚那辆装空调的商务车带走了她,我现在马上去找物业调监控。”
陆淮深抹了把脸,看着赶来的交警,很快冷静下来,告诉程舒:“先调监控,结果汇总给我,如果真是那辆车,立刻把车牌号发给我和裴绍。我这儿有点事,先挂了。”
挂完电话,交警来了,他降下窗,交警敬了个礼,然后指向右前方:“先生,请将车开至路边。”
陆淮深和后面几辆车车主,将车开至指定处。
陆淮深打电话给秘书,让她过来处理交通事故。
交警又过来说:“出示下身份证和驾照。”
陆淮深上交证件,下了车,又打给裴绍,让他打给陈晋南,“告诉他,江偌失踪了,程舒正在查车牌号,到时候需要他调出城市道路监控。你待会儿亲自去他那儿,我随后就到。”
交警本想等着他打完电话,例行程序盘问取证,结果听见一些电话内容,尽管陆淮深背着身,压低声音,他还是听见什么失踪和监控。
“同志,遇见什么问题了吗?若有人失踪,建议你先报警,如果需要帮助,我们这边……”
陆淮深取下电话,说:“多谢,已经报了。事故我全责,关于之后划责和赔偿流程,待会儿我助理来跟进。”
既然如此,交警和其他车主也无话可说。
秘书本来就在上班路上,离这儿不远,很快就赶了过来,把自己车给了陆淮深开去公司。
今早本来有个项目进度汇报会议,常宛和陆甚憬都会在,陆淮深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到公司已经逼近开会时间,与会人员都陆续进了会议室。
陆淮深叫来总经办的人,让人通知下去今天会议取消,择日再开,说完问陆甚憬到没。
总经办的人被他不动神色的冷怒震慑到,提着气应了声:“到了。”
陆淮深到陆甚憬办公室的时候,正遇见常宛从里面出来。
常宛远远就看到陆淮深,她顿住脚,眯着眼端详着与往日不同的陆淮深,想着他恐怕已经收到消息了,没忍住,乐弯了嘴角。
陆淮深走近时,常宛问他:“要开会了,你还不准备准备。”
陆淮深从她身侧大步经过,没看她一眼就罢了,还将她撞得一趔趄。
常宛大怒,但一转身看见陆淮深进了陆甚憬的办公室,顿时急了,衣摆一掀,赶紧跟上去,没料砰地一声,被紧闭的门撞了一鼻子。
常宛一愣,伸手就去拧门把手,发现自里反锁了。
她脸色大变,下意识将办公室外的人赶走,然后使劲地拍门,朝里喊道:“陆淮深你干什么!把门打开!”
陆甚憬站在办公桌后,看了眼陆淮深身后的门,常宛失态地吼了两句后,没了动静。
陆甚憬蹙眉看着陆淮深:“你这是干什么?”
下一秒,内线电话打进来。
陆淮深按了免提接听,常宛压低嗓子威胁道:“陆淮深,这里是公司,你不要乱来!”
“乱来?你现在跟老子说这两个字?”陆淮深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却又充分地透露着咬牙切齿。说完一个拳头招呼在陆甚憬脸上。
陆甚憬不防,撞到了身后的书架,摆在手工装饰品倒地碎裂。
陆甚憬嘴角皮破出血,陆淮深手劲极大,拳头落在他脸上,脑袋感觉都震了震,眩晕感猛烈袭来,他本就有脚伤,重心不稳,此时更无力回手。
听见打斗声的常宛顿时咬牙切齿吼道:“陆淮深!你疯了!”
陆淮深拎着陆甚憬的领子将他提起来,咬肌紧绷,粗沉冷笑,“江偌在哪儿?”
陆甚憬目光散懒,痛得抽了下嘴角:“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再问一遍,江偌在哪儿!”陆淮深提高了声量,电话那头常宛也听见了。
两人竟同时不吱声。
陆甚憬紧皱眉心,难掩痛苦:“我说了,不知道你说什么,她不见你找她去,找我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陆淮深提膝顶在他腹部,又往他膝盖踹了脚,陆甚憬低声痛叫了一声,又被一把甩开倒在地上。
陆甚憬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闷哼。
陆淮深因动作幅度太大,领带有些歪,他抬手正了正,一脚踩在他伤腿的膝盖上,陆甚憬表情瞬间狰狞扭曲。
“我问你,江偌在哪儿。”陆淮深居高临下看着陆甚憬,脚下用力,踩着他膝盖碾磨。
陆甚憬痛的牙关紧咬,嘶吼声从牙缝里溢出,然后不断嘶喘着气,以舒缓疼痛。
常宛听见陆甚憬的叫声,脸色都白了,她几乎能想象,陆淮深是朝哪儿下手的。甚憬条腿,就算恢复,也无法像常人那样行动随意,若再是……
常宛失去理智:“你不准动我儿子!混账!”
陆甚憬强撑着说:“妈我没事。”
“没事?”陆淮深抬脚往他腰腹上踹上去,脸上平静,眼底戾气深重,“有事没事?”
短短时间,陆甚憬整个嘴角都肿了起来,半垂着的眼,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忽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抬手抱住陆淮深的腿,用力将他摔了下来,一拳挥在他脸上,“我说了我不知道!”
陆淮深呲了下牙,翻身按着陆甚憬脖子,数个拳头往他脸上砸:“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你他妈再讲一句不知道试试!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跟江觐合谋干的,你们俩,一个都跑不了。”
陆淮深打在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正中痛点,还是往死里揍的力道,陆甚憬这次是真的被打得只剩半条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常宛听得手都在抖,她双目发怔,阴阴地威胁:“你再敢动我儿子一下,我就撕江偌一层皮。”
陆淮深这次停手了,盯着陆甚憬看不出原样的脸,笑了下,“你妈替你招了。”
说完抬手往他脑袋上扇了把,“不就是想威胁我么,给你一次谈条件的机会。”琇書蛧
陆甚憬忽然吃吃了笑起来,然后无所畏惧地看着他:“我真的无话可说。”
陆淮深收了笑,面无表情看他数秒,陆甚憬那眼神仿佛在说:能拿我怎么样?
看他数秒,陆淮深起身,转身,两步之后又回来,用力给了他一脚。
有一瞬间,陆甚憬几乎没有知觉。
听见开门动静,常宛立刻冲上前去,结果从门缝里看到躺在地上几乎不成人样的陆甚憬,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陆淮深,然后红着眼睛冲他抡拳头,口无遮拦骂道:“土匪!流氓!烂人!”
陆淮深一把攥住她的手,指着她鼻子狠声道:“你敢动江偌,我就往死里揍他,不管你交不交人,总得把江偌那份儿先讨回来才公平,是不是?”
常宛还想动手,被陆淮深借力往外一推,常宛惯性倒在地上,目光恶毒地看着陆淮深离开。
直到陆甚憬发出笑声,一声又一声,沙哑无力却有种胜利者的愉悦。
常宛一愣,赶紧上去要扶他起来。
陆甚憬平躺在地上,笑得咳了一声,自言自语说:“陆淮深,我等着你回来求我。”
常宛看着陆甚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几乎泣不成声。
陆甚憬喃喃道:“比耐心的时候到了。”
谁要这时候跟他谈条件,当然是等他回来求他的时候,更有意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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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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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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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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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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