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首挺胸坐在自己儿子旁边的常宛,看起来特别像只骄傲的母鸡,长期忍受陆淮深的打压,现在终于有了盼头。
而陆甚憬就是那只令她自豪的鸡崽。
大姑姑陆苇云的孩子有公事在身没到,因此她把自己的外孙带来了,小孩子饿得早,陆苇云提前给他喂了饭,大人吃饭的时候,他就自己下桌玩,绕到了陆甚憬旁边,见他坐的是轮椅,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站在旁边左看右看。
小朋友身子矮小,站在椅子后面没人看见他,众人就只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询问:“二表舅,你的腿瘸掉了,是不是很痛呀?”
小孩子小名叫十七,刚满三岁,出生起就没见过陆甚憬,刚才陆苇云教他的称谓他却记住了。
十七声音清脆,席间虽然各自交谈,但是声音都不大,孩子的奶音就显得格外清脆。
三岁稚童还十分单纯,心思根本无法跟成年人比,他其实也只是出于关心才这么问,之前他爷爷腿受伤坐轮椅,奶奶问他:爷爷腿瘸了,你以后会照顾他吗?
因此在经历甚少的他脑中形成了一种认知:坐轮椅是腿瘸了,腿瘸了会很痛,爷爷都痛得睡不着觉呢。
而这童言无忌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稳准狠地戳中了常宛的痛处。
她那么优秀的儿子,怎么能被人家说成是瘸子呢?
她当时就勃然大怒,冲小孩劈头盖脸地训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瘸不瘸的!”说完还把努力牵到陆苇云身上:“你们家里怎么教孩子的?出口就是没教养的话。”
她情绪失控的原因是她深知一个道理,陆终南是不会把家业交到一个瘸子手里。
可陆甚憬的腿是有可能恢复的,经过复健,他现在已经能走几步了,长此以往下去,恢复健康状态,指日可待。
陆苇云也觉得孩子说得直白,正要好言跟外孙解释,二表舅会好起来的,结果乍一听见常宛凶神恶煞的指责,陆苇云登时脑子一片空白,怒气直冲天灵盖。
而常宛斜斜吊着眼尾凶人的样子本就可怕,十七又被她这么一吼,整个人都愣愣的,吓得想哭不敢哭,眼泪包在眼眶里,泫然欲泣,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无助地看向周围,模样惹人可怜得紧。
结果陆苇云坐在同母弟弟陆丞云旁边,隔这边距离有些远,十七那小身板儿被椅子一档,什么都看不见。
陆苇云发怒之前,先站起来找小外孙,叫了一声:“十七?”
十七顿时眼泪哗哗地掉,哇哇道:“外婆……”
整个包厢顿时充斥着小孩委屈的嚎啕。
陆甚憬这个当事人都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没想到他母亲反应这样激烈,皱眉说:“他这么小,童言无忌,都是无心的。”
陆终南也呵斥她,说她大惊小怪,小气得很。
陆终南这么说她还是轻的,好戏还在后头,陆苇云此人可不是好惹的,几步过来抱起外孙,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向坐着的常宛,字字冰冷严肃:“你常宛何止小气,把三岁小孩无恶意的话放在心上,你冲他大呼小叫什么?他话都还说不利索呢。十七开口前还知道叫一声二表舅,论教养,你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孩!”
常宛当时脸都白了,站起来就反驳:“你可别看他小,他这个年纪,该懂的都懂了!”
一时间,大人的争吵和劝解,小孩的哭喊,充斥整个包厢。
陆终南眼看着好好的家宴,变得乌烟瘴气,气得高血压都要犯了,“都给我闭嘴!”说着看向常宛,厉声道:“这顿饭是给你儿子接风洗尘,一点小事,上纲上线,这饭你还吃不吃了?”
陆淮深就坐在陆终南旁边,至始至终未置一词,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不紧不慢地劝老爷子消消气,何必呢?
陆终南知他虚情假意,常宛吃瘪他肯定比谁都开心,但老爷子也不拆穿,只是斜了他一眼。
常宛脸色难看至极。
陆苇云懒得跟她一般见识,“要不是今天家宴,我非跟你论出个黑白对错。”
有人觉得常宛也是太护犊子,心思敏感了,才一时脑抽。
陆法官是你能惹得吗?一张嘴能把你说到无地自容。
常宛回过神来,也知道是自己先挑起事端,这个时候心平气和地为自己辩解:“是我太冲动了,爱子心切,自然不希望别人说他不好,他这个腿嘛,医生都说是可以好起来的,所以我生怕听见一点别人说他腿如何如何……”
这个时候,多数人已经开始同情她了,不断安慰说:医生说能好就能好,你要平常心,别担心过度。
陆甚憬这个时候却没说话。
说实话,他的母亲……让他丢了次人。
陆淮深看了眼延续卖惨套路的常宛,不屑地哼了声。
陆终南瞪他:“你注意点!”
你看戏就看戏,别不嫌事大得太明显好吧?你爷爷我还坐在你旁边你这个冷漠的混球!
这场插曲就这么被掩盖过去,只有十七还沉浸在惊吓里,歪在陆苇云怀里哼哼唧唧擦眼泪。xiumb.com
之后陆嘉乐不忍,过去把十七抱来玩,她年纪小性格又开朗,逗逗十七,小家伙就朝她张开了双手。
陆嘉乐让十七坐在自己腿上,拿出手机放动画片给他看。
十七看得入迷,两只搭在陆嘉乐手上的小手无意识的一捏一捏,江偌坐在旁边,见小孩子的手又短又小,肥嘟嘟白嫩嫩的,忍不住拉住他的手指晃了晃。
十七察觉,歪着头看她一眼,害羞地用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卷毛,盖住眼睛笑了笑:“嘿嘿嘿……”
季澜芷发现江偌挺喜欢小孩的,想问问她什么时候要小孩,话到嘴边,又觉得太多事,又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别干涉别人的生活,不该问的少问,这个道理季澜芷懂,不代表每个人都懂。
常宛看见了江偌跟那孩子玩,立刻就问:“江偌,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呢?”
江偌猝不及防被点名,抬起头愣了下,脸上有点臊,余光里,陆淮深竟也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江偌想了想说:“有了就要。”
说完觉得了脸颊好热。
江偌那话本来就有搪塞的意思,她不可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说,目前不是很想要孩子,陆终南还在,他会怎么想?
那不过就是个保守答案。
结果常宛又揪着这问题继续问:“你们结婚时间也不短了,你回国后你们也住一起挺久,怎么还没怀上呢?”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你不会是哪里有问题,所以怀不上吧?
陆淮深当时一个眼刀子就甩了过去,厉眸瞧向她,“这不是想挑个吉日么,又不用赶着生,你以为备孕不要时间?”
语气闲散,凉意却四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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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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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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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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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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