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蔓拧了下眉,心里在想,至少现在在这些人眼中,她还是陆淮深放在心上的人,她还以另外一种方式跟他联系在一起。
陆淮深说断就断,她却做不到一夜之间将过去种种都抹杀。
即便在昨晚之前,她和陆淮深之间早已形成了某种默契,互断联系,她甚至默许江觐背后对他使阴招,知而不报。
可她以为只要端住身份,渐渐地陆淮深顶不住压力,自会做出明智选择。
只是有这种想法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错的,错在用情感手段去对付一个只把自己当商业伙伴的人。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道而驰,也无法确定到某时某刻作为分界线,可她始终认为,只要互相还没宣告结束,这段关系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陆淮深是个理智的人,就算对她没感情,可从长远利益出发,她才是他的良人。
在她的潜意识里,陆淮深是不会放弃她的,所以当她如棋子被弃,那种毫无选择的不甘远远大于失去这段感情的心痛。
所以她忍不住接受别人邀请来了陆家的地盘,因为听说江偌会来。
江偌得到的也不一定是完整的陆淮深,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将陆淮深看透过,江偌又算什么呢?
说那些话只是想让江偌知道,她曾在陆淮深的生活中驻足那么多年,即便和他无疾而终,那些没有江偌参与的年头,她和陆淮深之间的经历与记忆永远无法抹去。
即使博存在感的手段不光彩,也总好过黯然退场。
女人最了解女人,因为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能稳准狠地戳进对方的心窝子。
江偌就是这样,总爱装作不为所动,心里应该早就在意到难以自抑了吧。
昨晚跟陆淮深见面之后,江舟蔓到现在仍然没有缓过来,这么想着,心里麻木钝痛的感觉似乎得到了丝许缓解。
正要说话,江偌却又抢先开了口:“正好你说知道陆淮深在外以我为重,我倒想知道他私底下有多重视你。反正你乐在其中,这么想倾诉陆淮深多年来对你情深意重,你不如一次性说个够好了。”
她撩起嘴角,靠在椅背上,懒懒地用余光扫了她一眼。
陆星叶觉得这样的江偌似曾相识,就在江舟蔓参与的那次家宴上见过。
孤立无援时,只好挺直背脊,自己给自己撑腰。
江偌安静沉默时,足以混淆他人视线,让人以为她是温顺待宰的羔羊,可当她觉得没有再同你虚情假意的必要时,她又能变成另一种样子,不动声色中带着无所畏惧,目盼流转之间,皆是锋刃。
一番话轻而易举地拨动了江舟蔓的敏感神经,颠覆了前一秒的自得。
她看向江偌,目光又快速从她脸上移开,手掐着自己的衣摆,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慢慢地她红了眼眶,“反正现在他的人已经是你的,你说什么都对,但你为什么不设身处地想想,我跟他为什么走到爱而不得的地步?”
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苦涩又令人痛心,故意挑事的人以退为进,俨然一副弱者形象,江偌反而成了恶人。
江偌气笑,逐字逐句慢慢道:“好一个爱而不得,你俩真够爱死爱活的话,早就排除万难险阻在一起了。想要人财两手抓,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又别人面前扮可怜装同情,无非是想让我难堪。说实话你也确实恶心到我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也别念昔日情,少跟我提你跟陆淮深以前有多恩爱,只要民政局的钢镚敲在了我和他的结婚证上你跟他就是婚外情。你要真有那个信心,跟我到陆淮深面前做个了结,他若是愿意离婚娶你,我们仨一起去民政局,离婚手续一办,你俩立马就能结婚。在陆淮深没跟我离婚的前提下,天天在别人面前旁敲侧击讽刺我,脸皮不够厚还真做不到你这程度。你还真是跟你亲爹一般,都是狗肉上不了正席的货色。”
江舟蔓被人踩了痛脚,顿时气血上涌,只觉得手指尖儿都控制不住地发抖,气到极致,脑袋直发蒙,张口就是气急败坏的一句:“你说什么?!”
江偌挑眉,歪着头看向她:“你听力不行,还是理解能力有问题?我上面说了那么多,哪个字不懂你告诉我,我翻字典给你解释清楚。”
在座的都能察觉到江偌已经忍无可忍,一把撕破了这晚粉饰太平得来的平静。
三婶曹文茉见气氛剑拔弩张,江舟蔓面红耳赤,想着人是她找来的,还是帮了句腔:“江小姐不是都说了,人已经是你的了嘛,她和淮深相爱,也不是他们的错,大家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将话说得那般决绝。”
江偌看向曹文茉,“那三婶你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了么?上次你主动出言刁难,陆淮深说你几句你便记恨至今,故意找了江舟蔓来陆家的恶心我,三婶似乎从来不懂尊重二字是什么意思。再说说这‘相爱’……你老公跟小三相爱,怎么没见你好心给他们的爱腾腾位置呢?”
曹文茉脸色一白:“你就是这么对长辈说话的?”
江偌笑:“以前把你当长辈,是我不懂事。”
气氛僵到极点。
这一桌的女人,就属陆苇云说话有分量些,二婶见场面就要失去控制,偷偷用手肘撞了撞她,示意她说句话。
陆苇云心里直冒火,要不是二嫂做局,哪会闹成当下局面?
曹文茉自食其果,江偌反击也是情理之中,她反而觉得大快人心,不愿出面说情,可又需要一个人来终止这场面。
她想了想,说:“三嫂,事是你挑起来的,江小姐也是你叫来的,于情于理,你都欠江偌一个道歉。”
曹文茉正在气头上,股着眼横过去:“我是她长辈,我凭什么要道歉?”
陆苇云是直脾气,又不能忍,直接斜她一眼说:“因为你是个人,做点人做的事行不行?倚老卖老不觉得丢人吗?”
曹文茉觉得脸面尽失,不能再丢了最后的尊严,硬是嘴犟,数落江偌不尊重她云云。
江偌并未搭理她。
陆苇云说:“你是想现在主动道歉,还是想老大来了,被他按着头道歉?你自己想想,在三婶和自己老婆之间,陆淮深会护着谁?”
江偌淡淡说:“不用道歉。”
曹文茉恨恨地看向说:“少在那儿装大度,刚才不是还伶牙俐齿咄咄逼人么?你不就是等这一刻?你是陆淮深老婆又怎样,江舟蔓受委屈了他还顾得上你?”
陆星叶突然有了一丝后悔,早知道江舟蔓会来,江偌找托词婉拒邀约的时候,就给了台阶放过她好了。
虽然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但上次在陆家,江偌离开那一眼,已经让她心有不忍。
待会儿陆淮深来了,如果真的替江舟蔓抱不平,江偌又怎么办?
然而江舟蔓可没有曹文茉说得那样自信满满,她余光静静黏着在江偌脸上,见她只是浅含笑意,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争吵,如观众看一出家庭闹剧,被其中的荒诞逗笑。
江舟蔓忽然起身说:“我先走了,不给各位添乱的。”
“你别走。”曹文茉当即制止,她还从未像今天这样,面子被江偌那样年纪轻轻的小辈踩在脚下,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一副火冒三丈丧失理智的模样。
江偌眼神都未动一下,一把抓住了江舟蔓的手腕,“对啊,别走,反正陆淮深一会儿就来。”
江舟蔓心里一慌,下意识想要挣脱,江偌却不放手。
保姆来说:“陆先生到了。”
刚说完,陆淮深从大门进来,里面鸦雀无声,他立刻便察觉席间气氛诡异。
他在餐厅门口站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沉着而凌厉,眉梢眼角总透着让令人畏惧的威严。
江偌没转身看他,他便盯着她的后脑勺,“怎么回事?”
江舟蔓还来不及坐下,此刻局促不敢,干脆转开头不作声。
在陆淮深的眼神之下,方才还气鼓鼓的曹文茉,顿时底气漏了一半。
“没人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么?”柿子捡软的捏,陆淮深直接逮住了目光闪躲的陆星叶。
陆星叶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又很纠结,怕说了事情经过,陆淮深站江舟蔓那边怎么办?
同情江偌是一回事,但是跟陆淮深结梁子又是另一回事,为了避免后者,她一定会选择牺牲江偌的……Χiυmъ.cοΜ
正当她顶不住压力的时候,江偌说:“事情经过比较长,要从我下班突然被人请来陆二叔家里做客说起。”
陆星叶:“……”
陆淮深看向仍是不转头看他的江偌,应道:“嗯,然后呢?”
“然后……”江偌表情平静,声线微有清凉,她笑着说:“然后江舟蔓悲情控诉,你俩情投意合却身不由己,却被我逼得爱而不得。”
她仍是目不斜视,问江舟蔓:“表姐,我总结得对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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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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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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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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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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