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稀松平常,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喉咙在发紧。
陆淮深没接她的话,行动也没有改变,腾手拧开主卧的门,轻抬膝盖就将门顶了开。
江偌这时再也忍不住,抬头去看他,从她现在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下巴线条坚毅,轮廓更加深挺,鼻梁高挺,甚至能直观看见他睫毛的长度。这样一个角度,让她觉得多了一股陌生,更难看清他的表情和眼神,情绪也愈加难辨。
江偌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她忍着不让它流露。
当陆淮深抱着她走到床边,将她往床上扔,江偌在被抛出去的瞬间,一把抱紧了他的脖子,腿一沾床,她便曲着膝盖跪在了床上。
江偌身子僵硬,“我刚才在地上坐了会儿,会弄脏你的床。”
陆淮深进门时未开灯,走廊的灯光不足以照亮整间房间,光线在距离门口一两米的地方开始越来越浅,延伸到床边的时候只剩一缕微光。陆淮深又背对着门口,高大的身形逆光遮挡了她所有视线。
江偌跪在床上,缩小了和陆淮深的身高差距,但依旧不能和他齐高。她目不斜视,盯着他的下巴,不去看他,但又拒不松手。本来男女之力就难以匹敌,她现在这般疲软无力,更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她怕一倒下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控制。
“那就脱了。”
四个冷淡紧绷的字眼敲落在她头顶。
他说话时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额头,江偌不由感到心里发紧。
陆淮深刚说完,江偌就感觉他的手在往自己身后探,从腰到臀那儿摸索游移,动作干净果断,似乎是在找半裙的拉链。
但她今天穿的裙子是纽扣设计,并非拉链。
江偌紧紧咬着唇,要去抓他的手,陆淮深很强硬,而她动作缓慢又没力,每次来不及碰到他,那掌心温热的大掌便已经伸往别处,隔着布料让她感受到他的温度以及他手指轻重不一的按压抚摸。
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博弈,最后陆淮深直接丢出一句:“自己脱。”
江偌倔强仰头看着他,“我不。”
眼睛适应了黑暗,哪怕光线微弱,她也能看清他的五官,以及那双压抑又怒不可遏的双眼。
陆淮深按着她的肩,低头看着她,“江偌,别挑战我的底线。”
“你有底线吗?”江偌问,顿了下,又语气笃定的自问自答:“你没有。”
陆淮深点点头,冷峻的脸被一重又一重的冷寒覆盖,“的确,我没有,毕竟底线这种东西也不能让人爽快一回。”
说完便不再顾及其他,直接伸手就要去撕她的衣服和裙子。
江偌伸手去掐他打他,对他来说却跟挠痒痒似的,她悲愤交加,衣摆已被他从裙子里扯出来,嘶的一声,衣料碎裂,温热的肌肤上传来凉意。
江偌红着眼,张口就咬住他的肩膀,隔着衣服,将牙尖使劲往他皮肉里刺,陆淮深吃痛,却哼也没哼一声,不顾齿肉摩擦将会带来的痛楚,拉开她的身子,一把将她推到床上。
江偌跌在柔软被子上的时候,被他欺身而上。
她咬着牙,极力反抗无果,一阵阵绝望扑面用来,维持了许久的理智终于被即溃,她哆哆嗦嗦的朝他吼:“陆淮深,你就知道强迫我!让我滚的是你,我滚得远远的,你自己却要来招惹我,你一边准备迎娶江舟蔓,背地里却还要跟我上床,江舟蔓知道吗?”
她用了很大的力,没说两句气息不匀,上气不接下气,听起来很像带着哭腔的抽噎。
陆淮深的动作忽然都停了下来,江偌死死瞪着他。
他许久没有动,只那样看着他,目若夜色下的深海,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沉默突然被他打破:“你这是在吃醋?因为我替江舟蔓说话,因为我让你滚?”
江偌愣了两秒,突然心惊肉跳,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愤。
其实陆淮深是何等聪明的人,那双眼洞察人心,她对他的那些心思,敢说他一点也未曾察觉?
就拿那晚来说,如果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如果对他没有丝毫的动心,那晚就算陆淮深为了别的女人骂她,极尽鄙夷与凶狠,她也能笑着面对,因为她不在乎。
相反,越是在乎一个人,就越是在乎他的眼光,说出的每一个伤人的字眼都是一把锋刃,一刀刀往心上戳,是以三言两语便令人难以招架。
在医院里,她对他的态度变得尤其极端,以前再抗拒他也不曾那般激烈,宁愿自伤也不愿意他碰她。
陆淮深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到么?
陆淮深禁锢住她的脑袋,俯下身靠近她,低沉声线一字一句问:“江偌,你喜欢我?”
江偌顿时如坠冰窖。这感觉与被人当众揭短无异,一时间各种情绪争相占据大脑。
她冷冷看着他,嘴唇都在抖,“喜欢你又如何?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你拿我当仇人,冷眼相待,我居然还会喜欢你?是不是心里在嘲笑我无能,觉得我是受虐狂?不过喜欢上你有多简单,厌恶你也一样简单,两种感情不矛盾,长此以往,总有一方战胜一方。”
厌恶你,并将继续厌恶你。这才是她想表达的中心思想。
江偌一口气说完,力气被耗尽,她需要缓一缓,胃里一阵阵的恶心与痉挛,折磨得她冷汗涟涟。
但她一点也不敢松懈,陆淮深许久都未发话,江偌不懂他的表情,他永远如此,不动声色的凝视,就能让人乱了阵脚。
江偌伸手盖住眼,挡住里面湿润的水光,努力隐忍也忍不住那股哽咽:“答案满意了?想上就上,不上就下去。”
陆淮深皱着眉将她挡住眼睛的手拿开丢在一旁,“满嘴呕吐物,下不去口。”
江偌脸皮薄,总觉得自己说了那种话,就在气势上低他一等,总觉得会被他看低,因此越发对他咬牙切齿:“那就滚。”
陆淮深刚准备起身,听见这话,动作停了下来,目光冷冷在她脸上逡巡,“再不好好说话现在就把你办了。”
江偌讥笑,“什么才叫好好说话?要我轻声软语谢谢你放过我?”
陆淮深气不顺,一拳在她耳畔,一声轻轻的闷响,还真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江偌变得尖锐了。
其实自车祸那晚开始陆淮深就感觉得出来,今晚这种感觉尤其强烈而已。
人都是会变的,这变化大多悄无声息,潜移默化,如温水煮青蛙,循序渐进,最终量变达到质变,而当你有一天猛然发现这人似乎有些不同了,其实看到的已经是质变后的结果。
当初江偌刚回国找他的时候,他往往说话不徐不疾,却又强硬冷厉,不给她任何谈条件的机会,两人相处时间极少,江偌很不喜欢他这样,常常气血冲头扭头而去。
后来渐渐发现这样对自己没好处后,她学会服软,巧笑嫣兮的对他笑,跟他磨着时间周璇,他鄙夷的讽刺她厚脸皮等,她虽然觉得难受,却不再表现得恼怒,神色温淡,似无任何变化。
陆淮深现在才有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其实脾气甚大,性子刚烈得很。
从前那般温顺,也是认清处境,向现实低了头而已。
陆淮深撑起身来打开了灯,一瞬间,光线刺眼,江偌闭着眼睛,过了会儿才睁开,这样平躺着,眩晕感更加明显。
江偌说:“胃好难受,我要起来。”
陆淮深看她一眼,将她从床上扶起来。xǐυmь.℃òm
江若刚坐起来便捂住嘴:“我想吐。”
她作势就要呕出来,陆淮深一把将她抄起来,半拖半抱的把她带去卫生间,江偌掀开马桶盖,跪在地上吐得胆汁都要出来了。
“跟那帮老油条斗,你着实嫩了点。”陆淮深说着,像是想到什么,问她:“G怎么会让你跟他们一起来应酬?”
江偌如实说:“因为她的秘书不懂我国风俗,不喜欢跟人喝酒应酬,我就是去替她占个位置的。”她听了一下,淡淡补充:“你若是想从我这儿挖掘什么消息,要让你失望了。”
陆淮深刚接了漱口水地给她,她也正要伸手去接,陆淮深闻言,直接收回手,把杯子往盥洗池里一扔,水溅了江偌一身,而他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江偌坐在那儿失神一阵,自己撑着盥洗台站了起来,接水漱口。
她确定那药又副作用,自己胃本来就不好,空腹喝酒还遭人使坏,身体根本吃不消。
她自己扶着墙和楼梯扶手缓缓挪下了楼,一路没看见陆淮深,她自己烧了些开水,拿了个杯子,坐在餐桌旁慢慢不停喝着。
陆淮深从书房里出来里出来,便看见一道瘦小的身影在饭厅里坐着,头顶一盏灯,安静又寂寥。
他撑着二楼走廊的扶手静静看了半晌,她一直重复着一样的动作:倒水,喝水。
等江偌喝完站起来的时候,他也回过神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看一个女人喝水看了半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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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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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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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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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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