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总是天不如人愿,在动摇的时候,再在她身上施以一层牢固枷锁。
出租车上放着CD,司机是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似乎很喜欢,跟着轻轻哼。
“一生何求,常判决放弃与拥有,耗尽我这一生,触不到已跑开,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江偌失神地望着街道鳞次栉比的商店,灰沉黯淡的夜幕下,霓虹街灯交相辉映,在一片繁华声中,生出流光溢彩的颜色。
想想这些年,她其实什么都没有真正得到过,得到过的,也不算真正属于自己,说是失去,也不过是把曾经给她的收走而已。
江启应那天告诉她,出事前,他发现了自己亲儿子一家三口的死因跟江渭铭有关,刚刚着手调查,便已经身不由己。
那本是一家四口,江偌也是那小家的其中之一,不过跟他们从未有过父母缘分而已。
江启应曾说,多么多么遗憾,这么些年,未能让她跟父母哥哥在一起。
这话真假情意有几分,江偌不愿去追究,因为根本不在意。
那个所谓的母亲,这么多年音讯全无,小时候小姨告诉她身世真相时,拿了那个女人的照片告诉她那是她亲妈。从小到大,除了那张照片上二十年不变的面孔,江偌再不知道关于那个女人多余的信息。更别说生父了,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江启应好歹跟她有几年的爷孙情分在,这三个人,严格来说,除了跟她在血缘上有牵扯,只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xǐυmь.℃òm
而现在,他们留下所有的责任,都需要她承担。
得失这种东西,果然是对等的。江启应带她走出深渊,她为此做出付出和回报,理所应当。
江偌只有如此想,才能压制住心中的冷漠及自私的怨念。
这晚夜深,陆淮深回到家里,空无一人。
接连几晚,依然如此。
因为有人目的已达成,暂时无需在他身上再费工夫,这几天过得很是自在。
江偌在陆淮深这边是松了一口气,但工作上却是在提心吊胆。
两天过去,没被找麻烦,江偌觉得还挺庆幸的,第三天第四天,办公室其余的人却忙得人仰马翻,她却依然无事可做,之前的庆幸转变成了不安。
她问秘书,有没有什么她可以帮忙的?
秘书说是总部那边带来的一些项目和资料需要做对接,她不了解,暂时没她的事可做。
一次两次三次,秘书都拿这借口搪塞她,加上Gisele对她视若无睹,江偌后知后觉,公司不会留一个毫无用处的人。
当她某天犯了错,她此前的无所作为恐怕就会成为原罪,要赶她走轻而易举。
花费这么多时间,找到一份薪资不错的工作,再要寻觅的话,耗时耗力,却还不一定有现在的满意。
据她这几日观察,Gisele并不喜欢出风头的人,所以既不能激进地去展现自我,又要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的用处。
看Gisele根本不会把自己的行程,以及近期需处理的项目让她知道,似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会用她,所以瞒得紧得很。
殊不知G一直把她当做是钟慎派来的眼线。
江偌绞尽脑汁想着对策,如热锅蚂蚁,仿佛在这儿虚度一天,就离她走人近了一天。
江偌这天中午过后,正对着电脑录入资料,Gisele午饭后回到办公室,江偌照理站起来喊了一声经理。
G也只是如往常一般点点头,便要从她面前经过。
只是没走几步,G又停下来转头看向江偌,目含难解深意。
江偌露出笑容,“经理,有事么?”
G一副沉思的模样,拧着眉咬了下嘴唇,直接问道:“听说江舟蔓是你堂姐?”
江偌微顿,又在瞬间将那抹傻愣愣的表情掩饰过去,“是的。”
“那你跟陆淮深有过接触么?你堂姐的未婚夫,你未来姐夫。”她接着问。
江偌不知道G意欲何为,只是在听见未来姐夫这称呼,觉得听起来不仅诡异且有些刺耳,却不知就在前不久,自己也这样称呼过陆淮深。
江偌面不改色,露出个让人舒服的笑容:“当然有。”
“能帮我约到他么?”G穿着七公分的高跟鞋,比江偌高了不少,那灰绿色瞳孔仿佛有一种魔力,看人一眼,便让人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因为从她眼里能看见拒绝后果。
尤其是江偌现在的处境,容不得她说出拒绝的话,当然,如果她认为这份收入可有可无,那就另当别论。
江偌笑着回:“当然。”
“很好,”G朝江偌露出了第一个笑容,“周五,也就是明晚,我想跟他吃顿晚餐。”
江偌果决地说:“好。”
无论如何,现在先把G稳住再说。
陆淮深那边,再忽悠忽悠,将这两人忽悠在一起,任务完成。
江偌隐隐觉得,这是改变自己目前尴尬境地的一个转折,若是这顿饭吃成功了,Gisele对她有所改观,之后的事,应该会顺利许多。
整个下午,不知是不是江偌的错觉,总觉得G对她似乎和颜悦色了些。
在应下这桩差事之后,江偌便在苦恼,如何将陆淮深约出来。
不能太过刻意,也不能直接暴露目的,依照陆淮深的性格,目的过于明显,或许会引起他的反感。直接开口请他帮个忙,她拉不拉的下脸是一回事,陆淮深会不会答应又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上一次分手时,两人之间相处得并不是很愉快。
可若是不挑明目的,便成了算计。
乔惠发现江偌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先是做菜把味精当盐放,她自己吃着居然没感觉。
乔惠嚼了两口,默默吐出来,问:“偌偌啊,你不觉得这菜,味道有些淡了吗?”
江偌回神:“嗯?有吗?”
她夹了一片肉放进嘴里,嚼了两口,难以下咽,刚才自己是怎么吃进去的?
然后是洗了碗,江偌说下去扔垃圾,乔惠看她出门去了,紧跟着便看见了放在门口的两个垃圾袋……
“偌偌,垃圾啊……”
砰——
门已经关上了。
江偌穿着拖鞋下楼,一面低头看着地面,一面想,要不要待会儿去临海别墅那边,先跟陆淮深‘交流交流’?免得她提出吃饭的时候,太过突兀。
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偌下了楼,走到垃圾回收处,看了眼空空两手里,除了一只手机,什么也没有。
回到家里,打开门重新拿垃圾,见乔惠用斜眼盯着她,江偌尴尬地笑了笑。
倒完垃圾回来,乔惠问她:“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总心不在焉的?”
江偌说:“工作上事情比较多,心里时不时都想着。”
收拾好一切,程啸都还没回来,江偌盘腿坐在床上,这两天天气热,她已经换上了热裤,头发也挽在脑后,露出弧度姣好的白皙脖颈。
她宛如入定一般,低着头看着手机,将手机通讯录打开又关上,手指停在‘陆淮深’三个字上,一直鼓不起勇气拨号。
看了眼时间,九点过,说不定他的夜生活正到精彩处,打扰了他,会不会无暇理睬她?
总之,她能在紧要关头想出种种原因阻止自己拨这通电话。
于是她还是先打给了裴绍,向他确认陆淮深明晚的安排。
裴绍跟她打太极,“明天的事情,暂时还不能确定。”
言外之意就是,暂时没有安排。
江偌明白,挂电话之前又问他陆淮深今晚有没有应酬,裴绍那边开玩笑说:“陆总今晚会晚些回去,不过太太,您不是知道家门密码么?”
江偌没多解释,挂了电话。
裴绍宛如一个传话筒,立刻将话江偌来电、以及问的问题告诉了陆淮深,最后还加了句:“也许是太太回家去了,没见着您人。”
不然裴绍也想不出江偌打这通电话的理由,只能当做是她不好意思直接打给陆总。
然而女人的想法,到底在肚子里绕了几个弯,男人很难猜得透。
不多时,陆淮深结束了饭局往回去,车行至半路,一通电话进来。
陆淮深接起来,那道本就细腻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传至耳边,似乎又温软几分,“陆淮深?”
陆淮深微阖着眸,半晌他回了话,“你谁?”嗓音如夜色微沉。
那边好几秒没讲话,末了才说:“江偌。”
陆淮深说:“不认识。”
然后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了一旁。
片刻之后,那号码又打了进来,手机不停震动,陆淮深揉着太阳穴,任它响过好几声才接起来。
电话接通了,但是没声音,静默一片,江偌问:“陆淮深,你是不是喝醉了?”
陆淮深的嗓音喜怒难辨,淡淡道:“嗯,有事联系裴绍去。”
江偌怕他挂电话,不给说事的机会,立刻便接过话问:“约你吃饭,也联系裴绍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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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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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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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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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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