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我才转身离开这里。
我现在还不想回到那间空旷的出租屋,确切的说,是我不想在决定离开之后,继续忍受着难捱的孤独。
走在后海陌生而熟悉的街道上,跟很多人一起,至少能让我看起来不那么孤独......这是我对这座城市最后的期许了。
我就这样的走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指间的烟一支接着一支,直到烟盒变得空荡,我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那天找到王雨萱的位置。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她就站在我身前不远的地方,怔怔地看着眼前湖水流淌,回首时,眼中噙着泪水,嘴角却在微笑。
她责怪我的笨拙,并做出了让我背她回家的惩罚。
那天,她在等我的时候,心里想的会是什么呢?
带着这个疑问,我走到了那个她曾站过的位置,离湖水很近,水流淌过斑驳河道的声音清晰可闻,在一阵哗啦声中,我很想知道她那天究竟在看些什么。
对岸仿佛是这边的投影,一棵古树,同样具备年代感的河岸......她仅仅是在看这些?
不,肯定不会。
那会是什么呢?
猛然间,我记起了她曾对我说过的话,她说:“师哥,我可不想做什么白玫瑰了。”
白玫瑰的对岸,是红玫瑰。
原来,那天王雨萱就做出了选择,她想成为热烈火辣的红玫瑰,只是我并没有给她那个机会。
苦笑一声,我对着流淌的湖水喃喃低语:“如果你能流到大洋彼岸,遇见了那个曾是白玫瑰的姑娘,请你替我告诉她,我有喜欢过她,但也仅仅局限在喜欢而已......她的热情盛放,应该给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那头倔强的陈二驴,会在这里默默祝福她。”
.......
重新启程后,我直接坐上地铁,来到了朱雀门。
我明知道张瑶没有在家,可我就是想来这边看看。
内敛奢华的房子,每套三千万起跳,像我这样的男人,需要用几辈子才能住在这里?此刻,我清楚的看到了现实的差距究竟有多么巨大。
横在面前的那道门,将我与她隔在了两个世界里。
也许,她的转身是对的,不论是在这儿的那个凌晨,还是在我租住的老旧小区,她给我留下的背影,都是那般遥远。
我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上的人。
林佳一说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缺少沟通,只是,处在两个世界中的人,怎样才能做到有效的沟通呢?她让我找张瑶问个明白,然后好好告别。
既然她不在北京,那就让我这样做个告别吧。
凝望她家所在的地方,我轻轻开口:“风啊,在张瑶回来之后,请你替我跟她说声抱歉与再见,我爱她......可我真的没法追上她的步伐,两个世界的鸿沟,让我感到绝望......我不想承认,可我又不得不承认,她适合跟她处一个世界中的男人生活,只有那样,她才会拥有到纯粹的爱。”
未能给她纯粹的爱情,我也选择了做一个逃兵。
这世间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时刻无奈吗?
摇头,苦笑,转身。
眼角的湿润,被这夜有些温柔的晚风吹拂着,然后随着地心引力落下。
我倔强的抬起头,透过虚幻的霓虹,我终于能看到四九城里的星星了,它们点缀着夜空,它们也真的跟家里的星星不一样。
......
我终究还是回到了六里桥的老小区,因为我要收拾好行李,在天亮之后将它们邮寄回家,然后去找房东办理退房手续。
我想,李姐并不会为难我。
毕竟,四九城每天都会涌入一大批怀揣理想的年轻人,她完全可以用更高的价格租给别人,有了更大头的租客,很快她就会忘了我这个租住了三年的人。
透过窗子向东边遥望,不知道在家乡等待我的会是什么......随遇而安的活成自己厌憎的模样?寻找新的南墙再度撞到头破血流?
在还未经历之前,我想不出个答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新的生活一定没有我在北京时的紧迫感,同样的,也不会再有一腔热忱、无所顾忌逐梦的时刻了吧?
北京,就像一座课堂,它没有老师,但在这座城市中遇见的每个人,又都是老师。
北京,就像一个战场,它没有硝烟,但它的冰冷与残酷,照比真正的战场也不遑多让。
北京,一座多少人选择奔赴挣扎奋斗的城市;
北京,一座让人又爱又恨、又打从心底让人畏惧的城市。
我习惯了冷落、也习惯了孤独,它让我开始感到厌倦,厌倦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此刻,我终于决定离开这里,面对人生的中转站,选择重新起航。
再见北京,再见张瑶,再见王雨萱,再见我遇见过的每一个人。
“再见北京,我也不确定我们能不能真正的再一次遇见。”
释然一笑,我拆开了那包新买好的中南海,抽出一支点燃,在淡淡的烟雾中,我点开了音乐播放器,直接搜索了带有北京字样的歌曲。
被网站放在首位的,是汪峰的《北京北京》,带着些许复杂,我按下了播放键。
“当我走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我的心似乎从来都不能平静,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电气之音,我似乎听到了它蚀骨般的心跳......”
“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儿死去......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失去......”
“北京,北京。”
一支烟的燃尽,恰巧是这首歌的终结。
眼眶中溢出的泪水,我并没有擦拭,一个男人在这间空旷黑暗的出租屋里,只有、也只能够用肆意哭泣的方式来跟这座城市告别了。
北京,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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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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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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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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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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