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张思远的电话时,小苏不在身边。
“庄哥,今天晚上到妍子的店子聚一下呗,昨天把你们麻烦了,我今晚赔罪。”m.χIùmЬ.CǒM
“我才不陪你醉,你小子喝醉了吓人。”
“庄哥,你又在笑话我,你一定要来啊。”
我答应了。晚饭在路边店简单吃了点拉面,一看自己也没事,就先到三里屯了。
到了高妍的店子,才六点多,一进门,没看见高妍,估计在后面忙什么,反正现在也不是营业的高峰期,有一个黑人歌手在唱着我听不太懂的蓝调,他身边围着一桌子青年男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现在也只有这七八个客人了。
吧台内,调酒师正在夸张地表演花式调酒,手舞足蹈、瓶罐翻飞,倒是与音乐的节奏还算配合,吧台前坐着一个女生,似笑非笑。
看着调酒师将腥红色的液体倒进玻璃杯时,我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冒出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
“下一句不该是欲饮琵琶马上催了,环境不搭嘛。”
“好酸,酸掉最大的大牙!”我自嘲到。
“我是少年酒坛子!”这个女生说这话时故意没看我,把头向另一侧的上方扭去,仿佛在研究屋角的灯光。
“这位佳人见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她头还是没动。
“多情却被无情恼”我又发神经地接了过来。
她突然扭过头,直视着我“拿什么下酒?”
“说话!说话”我几乎要笑出声来了。
(各位客官,我看到这里也莫名其妙,那几句古诗我倒熟悉,但其它的句子很令人费解。他们好像是黑社会的暗语或者间谍接头的暗号,通过网上检索和查阅资料,我才明白。原来“好酸”和“说话”等句,都出自于当代作家孙甘露的小说《我是少年酒坛子》,这个作家水平很高,属阳春白雪,大众很少知道。后面的对话也涉及八十年代的一些先锋小说或作家,不一一介绍)
“我走进酒吧时,上帝正在做健身操,第一节:脑体的倒悬”她发起挑战了。
“当我准备离开时,上帝已经做到健身操的最后一节了:肢体的呆照”
“你的使命是什么?”
“做一个信使”我知道,她还是在考试我对孙甘露的熟悉程度,这来自于他的著名小说《信使之函》。
“你从哪里来,什么时候动的身?”她摆弄着头发,我知道,她要转移话题了。
“乱流镇的那一年,或者是荒凉的秋天或冬天”我也想挑战一下她。
她把头发向后一甩:“发丝陈腐,该染染了。”
我知道她答上来了,那是一个小说名称,作者是:陈染。
“喜欢喝什么,我请”我想看看她的反应。
“哥,干啥呢?我请!”高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吧台前,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然后又转向那个女生:“妖精,啥时候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开的这个酒吧?”
“大学同学聚会,听别人推荐的。谁知道你是老板,今晚正愁没人买单,结果老板是你,就杀熟了,怎么样?”
“我请就我请”高妍爽快,又问道“刚才,你跟我哥搞什么黑话,听得我云里雾里,你们认识?”
“谁跟他认识,他多话,我看看成色”那个女生很兴奋的样子。
“你们什么关系?”我倒诧异了。
“我倒忘了介绍了,初中同学,我们班妖精学霸:池音。这是我庄哥,可是个正经人,小池子别祸害他。”
“失礼失礼,向正经人见礼。”她站起来,双手交叠于腰,低头向我,搭了个万福。
这个动作把我和高妍弄得哈哈大笑。
“妖精!我在北京这么久了,也不来找我,原来都去勾引男人了,你勾了这么一群人来,还想勾搭我哥,本性不改!”
“岂敢!要知道庄哥是你的人,我可不敢惹你这个小太妹。”
“这就尴尬了”我自嘲到。
高妍估计看出我的被动,立马走出吧台,挽上我的胳膊,对小池使了使眼色:“快,别让帅哥跑了!”小池心领神会挽起我另一只胳膊:“把庄哥押过去吧,你们见见我的同学!”
一阵闹腾中,和小池的同学一一打了招呼,五男三女,客气一番,然后各自落座,高妍去忙着招呼新来的客人了,小池陪着我说话。
张思远还没来,那个黑人歌手歇了歇,喝了口水,继续唱着他的蓝调。
“庄哥,心不在焉、视而不见、见而不闻、闻而不知其所以然”小池察觉出来了。
“我在等一个朋友,但是,你也别说我,你们离歌手这么近,究竟是在听音乐,还是在说话,也不专心嘛。”
“蓝调嘛,本来就作一个背景,当不得专门下酒的。”
“此话怎讲?”
“小女子一点浅见:我对音乐有一种特殊的分类方法,不知庄哥听不听”
“愿闻其详”
“我按音乐对应的人体功能分类:心跳、气息和思想。”
“这个我头次听说,你解释一下。”
“我们经常到迪吧听劲曲,有人说这种音乐走肾;我们经常听广场舞音乐,有人说它洗脑。其实,这种音乐与人的心跳关系密切。”
“何出此言?”我颇感新奇。
“你看节拍,以四分音符为一拍,每小节二拍,或者每小节四拍,那么,每拍的频率是多少呢?大约每分钟112到140次之间,发现没有?刚好是大多数人心跳节奏的两倍。你知道,每次心跳可分为两次颤动,所以每次颤动都有一个节奏到来,这就符合了心跳规律。不管歌词是什么,只要这个节奏一起,就嗨起来了,对不对?心跳音乐重在节奏。”
“有点意思。那么,气息,是什么音乐厅呢?”
“主要是指慢歌,或者舒缓的抒情歌曲,让唱的人如泣如诉,听的人如醉如痴。它的节奏类型与气息相关。一般人每分钟呼吸约十五次,慢哥每句大致与一次呼吸的时长相当,有利于唱者达到一吐为快,也有利于听者按呼吸进入情绪,这种歌特别有利于唱,所以,传唱范围最广的就是这类歌。气息音乐多见歌曲。”
“属于思想的是什么音乐。思想是语言倾诉回忆故事展开两面灵感启迪为一体的,主要体现在交响乐中。大多数交响乐都有故事背景,用音乐符号描述画面,诸多两面组成故事情节,并在音乐中代入情感思想之类,由于内涵过于复杂,所以外延极其狭窄,故听众不多。因为如果你不了解故事、不能解析音乐描述的画面,你就根本无法代入情感和思想,也就听不懂。记住,听懂,是交响乐最起码的要求。懂与不懂,是思想层面的东西,我说得没错吧?”
“分法倒是奇特,但有很多模糊。比如圆舞曲,三拍子为主,也有以六分音符为一拍的,它的节奏类型对应哪个音乐呢?你听的这个蓝调,又是啥类型?”
“好问题,让我想想,圆舞曲估计是对应肌肉运动的吗?让人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这个没深想。这个蓝调嘛,估计是心跳和气息的结合,有一搭没一搭的,这我还没想好。庄哥,你难住了我,你要负责哟”
“你们都干了什么,要庄哥负责?”张思远来了,大惑不解。
“张思远,我和高妍的朋友,这是小池,高妍初中同学。”
双方致意,张思远突然问道:“你们这一堆人怎么聚在一起的?高妍呢?”
“都是因为高妍,把你这样的帅哥雪藏起来,怪不得到北京这么久,她都不找我玩!”小池调皮地说道。
“呵呵,美女过奖。今天我请客,庄哥,说好了的噻。”
“你请什么请,高妍已经请了,包括我的这些同学,都是她请”小池抢先说道。
张思远四周望了望:“妍子呢?庄哥?”
“是不是,我说的嘛,我们叫高妍,张同学叫妍子,关系不一般哟”小池打趣。
“别乱说,我们没啥的”张思远脸红没红我不知道,因为在灯光下看不清,但头低下来,大家都看到了。
“否认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事”小池不依不饶。
“别欺负人,小池”我转身对思远道:“刚才她在吧台,现在不知道到哪里了,你到后面找找?”这才把张思远支开。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我问小池。
“你猜”小池又调皮了。
“猜我不会,但我会算”我也故弄玄虚一把。
“真的?怎么算?”
“你说个字,我来测测”,自从董先生简要教过我周易测字的原理后,我从来没有实践过,今天,我想试试。
“现在追女孩子都有新花样了,试就试。就以我的名字,音乐的音字,你算算?”小池也觉得新鲜,看得出来,她也不相信这一套。
我看“音”字是个上下结构,上部“立”字五划,为巽为上卦,下部“日”字四划,为震为下卦。五加四得九,九除六余三,三爻变,则上卦为体,下卦为用,震为雷,巽为风,均属木,体用比合,吉。
我开始解卦:“你的字所测卦为益卦,非常好的卦,利涉大川,也就是有利于干大事业。卦中包含风雷两象,本来好像是学气象专业的,但两象都属木,木多了点,就是术,那么,我结合风雷映射出一个电字,电视?电影?电脑?如果包含一个术,那就是美术或者艺术,我推测,大概率你要么是中国传媒大学的,要么是北京电影学院的,学习的专业是艺术史或美术,你看怎样?”
“哇噻,庄哥,神人呢!我是北京电影学院艺术史专业的,这都被你算出来了。”
看出来,她被我唬住了,她挽住我的胳膊靠得更近了:“庄哥,你再算一下,我硕士快毕业了,我是去就业呢还是继续读博,今后该向哪个方面发展?”
“益卦非常有利于事业,你的事业在东南方向,发展会很好,但是,你终究会回归家庭的,因为,三爻变后,变卦为家人卦,你会有一个非常成功的家庭。”
“这么好,庄哥,别哄我”她头靠在我肩上,低声说道。
我心头一震,她的话如春风拂过,此时此刻,在暧昧的灯光和音乐下,我们暧昧地靠在一起,难道我动心了?
不对,不对,这是强调卦象,益卦,风来震动而已。我自我解释,但我知道,这时的感觉有些异样,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们两个,大家快来看啊,你们两个竟敢在明亮的旋转灯下,男女生靠在一起了!”不知她哪个同学发现了这一幕,在起哄声中,吓得我俩闪电般离开,不好意思地对看了一眼,低下了头。
好在她的同学们都生性开放,估计对这种场景也见怪不惊,又开始转移到其它话题上了。
高妍和张思远是一起来的,张思远提了两篮子小吃,高妍拿了两瓶红酒:“各位,珍藏多年,没动过这两瓶酒的心思,小池子这小妖精来了,拿出来醉她。”
“她已经醉过了,刚才你没看见”一个女同学多事地说道。
“就你多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小池一喊,那个女生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了。
高妍刚要问小池,这时张思远插话:“妍子,开瓶器在哪里,我去拿”
“在吧台里,你找调酒师要。算了,我们一起去吧,还要换一套专门的杯子,你帮忙拿一下”。
他俩走后,我才发现,我与小池当时条件反射地离开,各自坐在沙发的两端,中间间隔的距离过于夸张了,我往中间挪了挪,她也挪了挪,距离算是正常了,相视一笑,陷入了沉默。
“庄哥,你电话是多少?可以留给我吗?”过了好一会,小池打破了沉默,我们交换了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qq号,你有qq号吗?”
“我原来没用过,回去注册一个”我语无伦次地回应到,张思远和高妍也过来了,我们没有机会说更多的话了,因为,三人沙发坐了四个人,从左至右:张思远、我、高妍、小池,聚会开始。
后来说了些什么,喝了多少酒,我都没什么印象了,反正,我和张思远一起离开的。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辛弃疾这首《表玉案.元夕》我早已熟背,但今夜诵来,别有一番滋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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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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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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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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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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