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冉迟疑了一秒,旋抬手摸到开关打开了房间的灯。
骤然的白芒,刺得她微微眯起凤眸。
待适应后,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又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
明知他不再,还像个傻子似的,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寻找些什么。
楞神间,忽然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将她惊醒,她连忙小步跑到窗边,手忙脚乱地把窗户关上。
透明的玻璃,在灯光下清晰倒映出她的面容,而窗外是黑压压的一片,伴随着电闪雷鸣的暴雨,梁舒冉被玻璃中自己的影子给弄得心头一紧。
“唰”地声响,她拉上了窗帘。
宛若给自己的心,重新覆盖上铠甲。
…………
次日清晨,已经雨过天晴。
梁舒冉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是找手机,打开却发现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她扒了扒头发,咒骂了一句:“简直疯了。”
把手机随手扔在一旁,开始一天早晨的忙碌。
昨天接到了梁媛的电话,听她的声音似乎精神还不错,她抱怨梁舒冉很久没带可乐去看她了,想见见外孙。
梁舒冉答应她,今天会和可乐一起过去看她。
正好程菀冬要回一趟程家,所以三个人一起出了门,搭乘电梯抵达一楼,梁舒冉才发现手机忘记了拿了,便让程菀冬带着可乐在楼下等着,她重新折返回去拿手机。
却不料,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看见了靳祁森。
靳祁森先是一愣,一闪而过的错愕,微不可视,未及梁舒冉吭声,他率先勾起了唇角,沉沉的嗓音飘了过来,“早。”
简单的一个字问候,好似他们之间这些年的不愉快,从未曾发生过,自然而然。
梁舒冉微微闪了闪神。
这个小区的公寓电梯,井道是属于建筑内部,但井道外墙是玻璃的构造,转身便能眺望到远处从城市蜿蜒穿梭而过的江河,以及两岸的繁华,尤其是晚上,霓虹灯亮起,能欣赏到迷人的景色。
而此时,靳祁森并没有在欣赏玻璃外的景色,面对着电梯门口,与她四目相接。
颀长挺拔的身躯,一身正式的西装加身,剪裁出他的出类拔萃。
晨曦淡薄的光线从透过玻璃铺落下来,照亮了靳祁森一贯阴沉的面容。
那极浅的笑容,恍惚间,好似他仍旧是那个清朗而干净的少年,朝着她,微微一笑,是颠倒众生的模样。
梁舒冉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抿着唇,没有说话。
靳祁森大概也不指望她能给他任何回应,兀自摁住电梯开门的摁扭,继而问:“不进来吗?”
讲真,梁舒冉并不想跟他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
只是,既然偶遇了,她还故意躲开,明显是在告诉他,她还在意他。
在心底默默权衡了一番,梁舒冉优雅抬步走进了电梯厢内。
电梯门徐徐合上,她故意侧开目光,伪装看着玻璃外面的景色,心不在焉的,当靳祁森这个人不存在。
可是,靳祁森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新工作,还顺利吗?”
这个问题,梁舒冉不知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问出口,反正她听着就觉得怪异又别扭。
当初她失业,分明是他造成的不是么?
梁舒冉唇角勾起凉且薄的笑,讽刺地反问他,“靳总是打算再给我找不快吗?”
靳祁森的俊眉轻轻蹙了蹙,风云不惊的脸,神色半凝固。
少顷,他自嘲地一笑,低声辩解:“你不用这般防着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梁舒冉这种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他真的无所适从。
心口更是沉痛。
梁舒冉拽着包包的手渐渐收紧。
“可是,”她温软的嗓音冷得像冬日刮起的北风,“你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一种罪过。”
语言能带给人温暖的力量,同时能化作锋利的刀尖戳碎人心。
靳祁森心头一阵剧痛,柔软的心脏就如同哽了一根刺,刺得他难受异常。
梁舒冉这个女人,能有多温柔,就有多狠心。
偏偏梁舒冉还施施然地将目光调转过来,欢愉的笑笑靥,正如同此时天际的那片明媚的曦芒,照亮了远处的山黛。
只可惜,是万年雪封的山黛。
泛着冷冷湛湛的寒芒,几乎能凝固人的血液。
却让人移不开眼。
她在嘲笑他。
嘲笑他的愚昧无知,以及他的自作多情。
她狠起来,就是一朵罂粟,美丽,却有毒。
靳祁森酝酿了很久,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所有的话语都被堵着喉间,无法成声。琇書蛧
他看着她的笑,心口疼得直不起腰。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
她如同一阵清风从他面前飘了出去,空气中,隐约能闻到属于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熟悉的味道,是凉到结冰的回忆。
明知她现在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明知道她只会给他冷脸,他却犯贱似的,穷追不舍,为的,哪怕只是瞧上她一眼。
靳祁森从未想过,他和梁舒冉,会走到至今这一步。
…………
梁媛的气色瞧着红润了许多,大概这些时间里,她变得尖锐不可理喻跟她吃的药物有关,现在停止了那些药,又在适当的管理下,她的眼神不再似之前那般浑浊,带着癫狂。
她拉着可乐嘘寒问暖,可乐本也算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太久没见梁媛虽然有点儿怯生,却也认真地回答了梁媛的问题。
简单的谈话,粗茶淡饭,久违的平和相处,梁舒冉竟有种奢侈了一把的感觉。
午饭后,梁媛把梁舒冉叫到身边坐了下来。
“听你小姨说,你换了工作,在上班了?”
不知从何时起,梁舒冉不再主动跟梁媛谈起任何关于她的事情,不管是婚姻生活,还是工作。
所以听到她的听似关怀的问话,梁舒冉有些怔然。
难道她那些匪夷所思的行为,真的仅仅是吃了那些药而导致的么?
梁舒冉忽然记起,当初唐家夫人打了她的时候,梁媛的情绪也是激动且愤怒的,当时,维护她的行为,是真真切切的。
或许,梁舒冉该庆幸自己及早带她去看了医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晃神间,又听见梁媛问,“新的工作还顺利吗?会不会辛苦?”
“嗯,还好。”
太久没有这样的交谈,梁舒冉有些不知该从何回答,生硬得像是在回答一个陌生人的问题。
梁媛察觉她心底的万般滋味,“跟那个霍誉铭呢?处得还好吗?”
“霍誉铭”三个字从梁媛口中蹦出,梁舒冉下意识就绷紧了身体,脸色也随之冷硬了下来,清冷的眸子,宛若覆盖上一层冰霜。
死缠烂打的方式行不通,是打算走怀柔政策么?
呵!
梁舒冉冷笑从心头蔓延而过。
梁媛见她变了脸,顿时明白她是误会了。
“我没打算让你去叫他帮忙。”幽幽的声音,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伤感。
骨肉相连的母女,感情竟如此淡薄,一句简单的关心,也被臆想成居心叵测。
梁舒冉并没有因她的辩解而松弛下神经,挺直着腰肢,端坐着,脸上是波澜不经的寒凉阵阵。
“你放心,我没有再跟你爸……”她猛地记起梁舒冉反感最后那个字,蓦然顿住声音,改了口,“你不想我跟他有来往,我断了便是。”
说罢,她的目光越过梁舒冉,落在了窗台外,轻轻的声音,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我就想知道,他对你好不好,毕竟你当初跟靳祁森感情那般好,也闹到离婚境地。”
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女该有的平常的态度。
可是对于梁舒冉来说,这是反常的行为。
她所有的思维,全部凌乱了。
梁媛倒也真的是没有提及唐志庭,接下来也基本都是她说着,梁舒冉应着,间或选择沉默。
对于梁舒冉这种性子,梁媛也习以为常,简单的一些谈话之后,便说累了,待她去歇息,梁舒冉就带着可乐离开了。
可乐最近又长高了不少,家里的衣服都穿着有些小,离开梁媛那儿,梁舒冉带着可乐去买了几套衣服,经过商场的儿童游乐园,可乐要去玩,又和她玩了一会。
一个下午的时间,便打发完了。
吃完晚饭就准备回公寓。
坐在出租车上,由于没有午睡,加之又去闹腾玩乐,可乐累得趴在梁舒冉的怀里睡着了过去,大概是做了什么美梦,小家伙吧唧着嘴巴,还笑了一下。
梁舒冉低头,眸光温柔看着女儿小小的脸蛋。
莫名的,又想起了霍誉铭那张深邃得令人迷乱的俊脸。
意识到自己想起他的次数有些频繁,她眉心泛起了浅浅的皱褶。
前方正好遇上十字路口的红灯,停下等待时,梁舒冉侧目朝窗外望去。
鸦青色的天空像一张涂抹了色调了幕帘低低垂下,街灯繁华。
在那炫目茫茫的灯光里,她看见了一个星期了无音讯的霍誉铭。
白衬衫黑西裤,墨黑的短发没有向上梳起,松软软地落下,不是商场中杀伐果断的精英气势,却一如既往的矜贵,举世无双。
在反射的光芒中,瞧不清楚他那双黑得深沉的眼眸,此时是何种色调与情绪。
只是,梁舒冉看见他,微微俯身,把一个女人揽入怀中。
一如,曾经他抱住她的姿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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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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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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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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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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