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被反正的军将们捆缚,将近两万大军不战而降。白广恩、牛成虎等人负荆请罪,恳求赵当世法外开恩,赵当世暂时没有处置他们,只让他们安下心神,好好为朝廷效力。至于吴三桂,关在监牢,等候后续朝廷提拿。
被解救后的上庄堡,残败凋零,守军不足三千。赵当世从形如鬼府洞窟的堡门走进去,一照面正是郝鸣鸾。若非郝鸣鸾当先涕泪纵横着跪在面前,他绝对认不出眼前这个衣甲褴褛、遍身血污的汉子,竟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这些日子,真真辛苦你了。”赵当世扶起他,仔细端详,看着他饱经风霜摧残的容貌,不由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有些后悔,“从今日起,你就在军中好好将养吧。”
郝鸣鸾猛摇头道:“切莫如此,上的了战场杀的了鞑子,我即便身中千刀万箭还能一口气吊着。可若是让我待在后方莳花逗鸟,怕是小小一阵风寒就能要了我的命。”
赵当世哑然失笑,拍拍他道:“真是我大明好儿郎!”
郝鸣鸾憨直笑了笑,寻即道:“乔元柱、贺珍、孙守法他们都在节堂等着主公。”
赵当世问道:“安西王不在?”
郝鸣鸾摇了摇头道:“他说不愿见到白广恩等人,自先去了。又说主公既到,往后军中一应军政,全从主公发落。”
赵当世闻言,苦笑两声,淡淡道:“他恐怕不是不愿见白广恩他们,而是不愿见我。”
孙传庭对自己的态度,赵当世心知肚明,正如当初见史可法、何腾蛟时一样,这些通过科举正儿八经攀上大明朝廷的权力中心的文官,打心底里是排斥像自己这样出身草莽的武夫的。尤其在弘光朝廷受自己拥戴而立的背景下,诸如孙传庭、何腾蛟等辈对于前朝的追思与对旧朝的不适应,显而易见。何腾蛟策划立君南京、孙传庭孤军深入,他们都在大明这同一面旗帜下,用自己的方式与新兴的赵当世竞争对抗。即便事后看看,他们的行径或大多荒谬不可理喻,可每个人站在自己的角度,谁又不是堂堂正正,有着足够的动机呢?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前,无分对错。wWW.ΧìǔΜЬ.CǒΜ
不过,赵当世用自己的方式及结果证明,他才是对的,他才是天道所在。
孙传庭败了,不单败给清军,也败给了赵当世。他没能拉拢姜瓖、唐通等地方势力进一步扩充他的实力,反而将机会拱手相让,还把两万人的劲旅折腾殆尽,最终落得与何腾蛟相似一败涂地的下场,身为败军之将,他实是没有脸来见赵当世的。
赵当世在宣府内驻军三日,一方面整军经武,一方面持续打探北京消息。期间,山东方面千里加急快马驰来传报,史可法、左梦庚一路明军已攻入山东。
名义上史可法为督师、实权则操控在左梦庚手上的这支明军抵达南直隶北端的淮安府后,曾盘桓多时。既为了与淮抚兼督漕运路振飞协调后勤补给的问题,同时也扫清吞并了不少仍然盘踞在周边的大小势力。像降清的前花马池副将董学礼就“幡然醒悟”,率众重归大明。另外占据徐宿一带割据自雄的东平侯刘泽清亦表示听从节制。
史可法与左梦庚本来能提早半个月挺进山东,岂料刘泽清说一套做一套,虽是满口答应引军来合,却对左梦庚的连番催促置若罔闻,后来甚至开始在徐州等地构筑防线,隐隐有对抗之意。早在三月间,崇祯帝下诏命刘泽清迅速北上勤王之时,刘泽清就谎话连篇百般推脱,以至于北京城破,他的军队并未向北走半步,反而向南退到徐州,趁虚而入抢占了时任徐宿总兵刘良佐的地盘。
殷鉴在前,史可法等人都认定刘泽清表里不一,心怀异志,齐劝左梦庚将此事重点处理。若换做其他人,刘泽清或许还有周转的余地,可他运气不好,碰上的是左梦庚。左梦庚急于打进山东打向北京,刘泽清几番推脱已让他心烦意乱,这时听说此人还有前科,当即一不做二不休,毫不犹豫率军径攻刘泽清,以武力进行剿灭。照左梦庚本人的话说便是“我是兴平公,他是东平侯。公大过侯,官大一级压死人,我打他就像老爹打不肖子孙的屁股,大有道理”。
金声桓、高进库、徐勇等明将率军分数路围攻刘泽清老本营。生死关头,刘泽清也不肯轻易认输,凭借徐州等地防御阵地,率万人抵抗。数万明军窝里斗,在曹濮徐宿等地混战大半个月,等到赵当世在山西大同府击败清军主力时,刘泽清的老本营曹州亦被攻陷,刘泽清携妻带子,登上城中高楼自焚而死。左梦庚遂收编其军,共计七万大军,走济宁州向山东腹地进军。
山东一直民变不断,清廷不愿意分散精锐兵力四处平叛镇守,只任命了王鳌永、方大猷、柯永盛等官员分赴地方,自募军队弹压本地贼寇乱民。这些官员背靠清廷,虽能运用各种手段保持对地方叛乱势力的优势地位,但无论如何也不是数万明军正规野战部队的对手,史可法与左梦庚大军一路上几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势收复土地,清廷委任官员纷纷落荒而逃,各地军民重新打出大明旗号,响应明军。
北京清廷即便早有准备,提前派出多铎领两万八旗军在京郊待战,可说实话,以两万对七八万势如破竹而来的明军,并无十足胜算。很快,阿济格在山西溃败的消息传遍北京,一时间,人心惶惶,议论四起,就连一向稳如泰山的多尔衮也大为震惊。
胜败乃兵家常事,阿济格从北京出发时,多尔衮就以此宽慰他让他心理压力不要太大,多多少少做好了接受失败受挫的心里准备。可是,多尔衮却从未想到,他引以为傲视为天下强兵无双的八旗精锐,居然会败得如此惨。
山西战局,阿济格坐拥四万八旗军,是清军主力中的主力,最后竟连战连败,不仅失去了山西,而且逃出生天的兵马只剩不到一万五千。如此伤亡,是八旗军十余年来未有之事,更令本就兵力匮乏的八旗军元气大伤。
多尔衮不敢再让多铎南下救援山东,勒令他环卫北京。但随着赵当世在宣府迫降吴三桂的两万军队,清军愈有日薄西山的趋势。
原先因剃发令群情激愤的京师及近畿地带暗流涌动,几乎每一日都会有探子禀报给多尔衮谁谁密谋、谁谁有不轨之举,外敌未至,苦苦支撑在北京的清廷已如同乘舟汹涌大海,沉浮不稳,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更令多尔衮骇然的是,阿济格兵败两日后,关外沈阳有使者来报,称有大批明军自海上来袭,攻占辽东多处岛屿,甚至不时侵入内地,残杀军民。
那是郑芝龙的水师。
从南京与左梦庚分道扬镳后,郑家水师依照原定计划,先往日本平户港停驻。郑芝龙与日本幕府关系融洽,此前藤信亮就曾多次代表郑家向日本幕府将军源家光致意献礼,郑家也是自日本颁布锁国令后,少数取得朱印状可以进出日本指定港口的的外国商人。
但日本经过几次起义以及与与红毛人的对立事件,依然处于军事敏感时期,郑芝龙为了避嫌,没有将舰队尽数停泊在平户,而是把主力挪到了对马岛。对马岛地处朝鲜国与日本国之间,虽从属日本,但掌权对马岛的宗家因长期与日、朝两边关系莫逆,所以保持着相对独立的特殊地位。现任对马岛中藩藩主宗义成与郑家也有商贸往来,愿意提供港口给郑芝龙驻军,郑芝龙的两万水师于是得以分布在对马与平户一线的广袤海域。
多尔衮率领八万八旗主力出关,留在关外的兵马少而弱,从沈阳方面传来的急报可知,当下袭扰辽东沿海的这支明军,势力远远超过当年令清军头痛的东江镇,目前明军水师已经攻陷了多个沿海岛屿,倘若纵容他们继续试探下去,终不免酿出恶果。
除此之外,朝鲜国的态度亦捉摸不定。黄台吉时期,清军虽以武力征服了朝鲜,但朝鲜身在曹营心在汉,阳奉阴违之举屡见不鲜,甚至其国内部,还在暗中使用崇祯年号纪年,而将清国斥为夷狄。朝鲜国王李倧追思大明,每到元旦等佳节,均“辄行望阙礼,如对咫尺焉”,屡屡思及明朝,亦是为之太息,潸然泪下。清军强征兵朝鲜,李倧又暗使人往大明表达苦衷请求谅解,乃至“在宫中设牌位,西向中原哭拜”。
此类种种,清廷大多知道,然因不愿背后激变,只要不太过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明军掠辽东、近朝鲜,谁都无法保证,一旦朝鲜受到影响决意反水,辽东局势将会演变到何样地步。防范于未然,多尔衮不可能将满清基业置于咄咄进犯的明军与蠢蠢欲动的朝鲜之下,无动于衷。
山西、山东明军共有二十万进逼,辽东局面动荡岌岌可危,北京城人心浮动屡镇难止,数重压力如山袭来。阿济格兵败,更让豪格等反对长期占据明土的满清权贵大为不满,趁机攻击多尔衮,用阿济格兵败的事实说话,大肆质疑起他的全盘战略。
外有强敌、内有政敌,多尔衮焦头烂额,已经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
袭取燕云进而席卷天下,是为进取之计,若势不由人,不过再回辽东。
九月初,无力回天的多尔衮收拢起阿济格残兵,下令全军退出北京,退回关外。为了标榜自己入关并非与大明为敌的仁义形象,他严禁兵士烧杀抢掠,北京城遂得以保全。一同被带走的,还有从南京出使清廷的左懋第一行北使团,正如赵当世预料的那样,多尔衮攥着他们是为了当作后续与明廷斡旋的筹码。
“叫弟兄们脚下利索些,咱要进北京摸摸那金龙椅啦!”
不远处,郭如克大声嚷嚷着激动地如同个孩子,他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韩衮、杨招凤等人则策马扬鞭来回奔驰着招呼着兵士,同样满是笑意。
赵当世看着前后绵延数里,秩序森严,迤逦前进着的无数兵马,只是淡淡微笑。
此时的赵当世,距离北京城只剩下最后百里之遥。
行百里者半九十,从流寇到位极人臣的大明宋王,赵当世脚下的这段道路只剩最后这一百里,他再也不会停下。通往北京的漫漫长路,他几乎用了十年才走到这里。
一路东奔西跑、死中求存,铁与血、情与义不断描绘着他梦想中的仙乡。道路两侧,是一望无垠的金黄草原点缀有同样金黄的胡杨白桦,眼前的官道在平原上蜿蜒通向无尽的远方,寂寥而又令人心旌神摇。
《第六卷胡虏妖氛一旦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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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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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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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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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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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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