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姐儿……”罗氏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这会儿哑着声音握着裴晏如的手。
“祖母。”
安宁堂中没有旁人,昏暗的烛光下,一老一少的身影在地面投下阴影。
裴晏如眉梢平缓,安抚着道,“祖母不必忧心,此番前去大兴国,孙女儿定当平安归来。”
那所谓的出嫁,不过是权宜之计。
三皇子是人是狗尚未可知。
墨帝虽然借了这件事发挥,但言归正传,大兴国骚扰边境百姓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父亲不在,但将军府还在。
守卫墨国安宁是她们应做的。
裴晏如垂下的眼睫轻颤,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此番大兴之行,不破大兴势不还!
罗氏年纪大了,心疼的不得了,心头酸涩,忽而别过眼,攥着孙女儿的手微微收紧,“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别过的眼中,眼泪滚落。
门外,裴锦月咬紧了唇,泪水在眼眶打转,这两日裴府外围了侍卫,她没办法出去,也不知太傅大人那边如何了,她忧心半夜,好不容易听到开门声,忙拉过人去了凉亭。
平日里她舞剑,阿姐便会在亭中看着。
无数记忆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她擦了把眼泪,郑重道,“阿姐,不如让我替你出嫁吧!”
左右那大兴国的人不认识阿姐,她生的也不算差,算不上滥竽充数。
闻言,裴晏如失笑,拉过人的手坐在石桌边,细心替人擦干净眼泪,“傻云回,有些话不宜同祖母说,但阿姐同你说,此次大兴之行,冒险万分,你可敢同阿姐一起?”
温和的嗓音飘散在寂静的夜里,愈发惹人动容。
“自然愿意!”裴锦月想也没想答应。
“哧,好,不愧是咱将军府女郎。”裴晏如轻笑起来,招了招手,等人靠过来,附耳将自己的计划说出。
等听完,裴锦月瞳孔地震,心潮澎湃,“好!”
待第二日天明,出嫁的队伍自裴府出发,打皇宫过,打太傅府经过。
太傅府中,元安小心的扯了下元千的衣服,小心翼翼的问,“我今早听说了,裴姑娘上了轿子。”
前夜、昨夜大人屋里的灯彻夜未灭,特意让他们守夜。
这意思不明而喻。
大人,是在等裴姑娘过来,但是没有。
元千脑壳子突突的跳,也来了气,“你说裴姑娘到底有没有心,大人待她这般好,自确定下婚约的那天起,大人脸上时常都是带着笑的,你是不知道大人准备了多久的聘礼,几乎拿出了全部身家,到头来,裴姑娘说改嫁就改嫁,到底有没有把大人放在心上过!”
既然不爱,何必伤害。
他一直觉得裴姑娘是心仪大人的,他做属下的,也乐见其成。
但如今,裴姑娘连句解释都没有就走,走的那么干脆利落。
元安眼珠子转了转,“可是,我总觉着,裴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泉城一行中,他跟在裴姑娘身边,一个对身边丫鬟都那般好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会辜负大人呢?
“什么都不必说了,现在出嫁的队伍都快出城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也许她也是有苦衷的呢。”
“她有什么苦衷不能和大人说,非得一个人解决?”
“........”
说不过元千,元安叹气,却在此时。
如玉击般清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这不是来解释了?”
这声音?!
两人登时回头。
只见女子着淡粉色衣裙,闲庭信步般慢慢往他们这边走,姿态从容。
这时候裴姑娘不应该在出嫁的轿撵里么?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疑惑。
元千脸刷的红了:“.......”
这刚在背后说人坏话就被抓包。
裴晏如没在意,往那屋子遥遥望去一眼,“你们各忙各的去吧。”
“是。”见她来了,元千心中的气顿时散了,虽存这满腹的疑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来日方长,总能寻到机会好好问上一问的。
元安拱了拱手,同元千一同离开了。
等两人走了,裴晏如目光落在那紧闭的房门上,踩着落叶过去。
“扣扣。”
屋内,男子靠在案桌上,酒瓶滚落了一地,伴随着那被扫落在地的公文,满屋狼藉。
这会儿正困倦着,突然听见敲门声,沈于渊想也不想喝道,“滚。”
裴晏如听见声音,纤细的手推开门,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眉心微蹙。
他这是,喝了很多酒?
感觉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沈于渊抬眼,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眸子染上戾气,却在看清女子面容时愣住了,随即嘴角扯上冷笑,讽刺,“你不是出嫁了么,来我这做什么?”
事到如今,她连句解释都不肯给他么?
外人面前高贵冷傲的权臣,此刻却颓废的像个没人要的小孩。
他一袭大红喜服,墨发没用玉冠束起,凌乱的披在身后,眉宇间尽是冷意。xǐυmь.℃òm
裴晏如心脏抽疼,心底涌上愧疚,站在原地没动,轻声解释,“我爹娘可能没死,他们在大兴国,需要我去救。”
一句话,沈于渊指尖微顿,忽而失笑,他撑起身子,脚步忽地一个踉跄。
见状,裴晏如忙伸手扶过人,“你别生气,这两日我本是想来寻你的,但皇家侍卫将裴府团团包围,就是丫鬟也出不去,我没办法出来。”
她不是没想过扮成丫鬟的模样过来,但皇帝把事做绝了,整座府邸如牢笼一般被侍卫团团围住,根本找不到机会。
隔着衣衫,感觉到那炽热的温度,目光微顿,忙伸手覆上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热了?
话音未落,忽地身子被横空抱起,她下意识抱紧他的脖子,看着那幽邃的眸子,心头犯怵,从心道,“你喝多了,放我下来,我去给你熬醒酒汤可好?”
他抿紧了唇没说话,抬腿往床榻走。
眼见着离床榻愈来愈近,裴晏如心尖微颤,心跳如雷,忽而软了声音,“我这不是逮着机会就来寻你了嘛,沈哥哥不要生气了可好?”
裴晏如心底愧疚,连带着嗓音都软糯下来。
往常她唤他一声哥哥,他都不生气了,这回想来也是....
“呃!”
背贴上柔软的锦被,身前,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封住了那红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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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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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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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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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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