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暴喊一声,“大半夜的扰民啊喂!”
但他不敢,他麻溜的跑到大牢外头候着,又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两人后头,暗戳戳的问,“大人,这大半夜的,是有什么要事吗?”
沈于渊微瞥过去一眼,宋照顿时噤声。
裴晏如来过,这回也熟路,几人一路停在那关押着沁香案一群姑娘的牢房门外。
因为不确定这些人的身份,怕放出去了就被人灭口,索性还是关着,放出了告示,等家人来领。
哪怕是到了晚上,大牢内的巡逻力度没有丝毫松懈。
狱卒看着自家大人来,忙找上同伴,举着火把给几人照亮前面的路。
阴森森的大牢内,哭啼声有,叹息声有,怒骂声也有。
见有人过来,原本缩在一起的姑娘们顿时浑身发抖,其中有人颤巍巍的抬眼。
自打把她们关进来之后,照样给她们吃喝,但那些保养倒是没有了。
有人曾壮起胆子问狱卒,方才知道她们来了大理寺。
是专门看押罪犯的地方。
人心惶惶。
有人给他们开了门,裴晏如抬脚进去,里面的姑娘们顿时往后缩了缩,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
生怕来的人是索命的恶鬼。
“不怕。”轻柔的嗓音落下。
裴晏如蹲在其中一位姑娘面前,她对这个女孩有点印象。
“你唤祝香云可对?”
见面前的女子知晓自己的名字,祝香云眸中的警惕微微散了些,“姑娘是何人?”
“裴晏如。”裴晏如没瞒着,自报门户。
裴家大姑娘?祝香云同其他姐妹对视一眼。
裴晏如确实有名,京城第一美人。
换了谁都忍不住八卦两嘴的存在。
姑娘家更不例外。
“裴大姑娘,救救我们!”许是同性的缘故,不少姑娘激动起来,扑过来扒拉住她的裙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一幕落在宋照眼里,嘴角抽了抽。
在这白吃白住的,他都没收费的,这是咋滴,还不满了?
裴晏如没直入主题,只安抚着几人,好一会儿才有姑娘问,“裴大姑娘,你来找我们做什么?”
大半夜的,寻常闺阁家的姑娘早就歇下了,哪儿会来牢里。
裴晏如往后看了眼,缓缓开了口。
“陆衣此人,你们可熟悉?”
一提起陆衣,众姑娘脸色微变,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裴晏如也不急,夜色寂静,浅淡的谈话声穿过空气传进另一间牢房。
陆衣眉头挑了挑,那双无谓的眸子微微泛起波澜,但很快就湮灭。
她想过会有人来,却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只有两面之缘的她。
算了。
她想那么多做什么。
能活一日算一日。
她习惯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什么期待,渴望,早就不存在了。
只言片语偶尔传过来,陆衣闭上眼,却没了睡意。
在裴晏如的软磨硬泡下,那些姑娘还是说了。
裴晏如蹲的腿发麻,缓缓站起身,往外走,感觉到身后数双注目着她的视线,安抚道,“再过几日便会有人来接你们回家了。”
宋照不知女孩儿的心思,没同几人说出实情,只将人好吃好喝的关着。
殊不知,未知的恐惧最能摧毁人心。
在她这话落,几名姑娘眼底顿时浮现希冀。
宋照:“……”
话说的容易,但偌大的京城寻人不是一件易事,更遑论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姑娘们,若是寻人张贴了画像去当地挨家挨户的去问,少说也得一年半载。
自那天后又过去几天了无音讯后,不说牢里的姑娘们心灰意冷,便是宋照也颇为无奈。
这流出去白花花的,可都是银子啊!
但陆府的事态还没平息,陆翰林生前门徒隔三岔五上大理寺闹上一闹,若是大理寺真当甩手掌柜,那些个没有理智的狂徒定将愤恨发泄在那些无辜女子身上。
五日后,太傅府,书房内。
宋照着常服,粉面书生似的俊脸上漫着忧愁,他靠在椅背上,拿疲惫的眼神去看那端坐着的矜贵男子,哀声开口,“大人,救救我!”
云九鹤算是太傅府的常客,这会儿穿了青绿袍子,手上把玩着那柄玉骨扇,斜睨过去,“宋大人这又是怎么了?”
他是四品官,宋照乃三品官。琇書蛧
叫声宋大人本无妨。
但奈何两人又极为相熟。
这声宋大人听在宋照耳里怎么都不得劲,他幽幽看过去一眼,总觉得这厮想说风凉话,但他确实烦不甚烦,叹了口气道,“陆狗贼是解决了,但麻烦不断,全找我这来了,那些个狂徒不敢当面对质,只能在背地里搞点小动作,什么拿砖头砸门啊,泼尿啊,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上了,就是恐吓要抓了他们也不怕,简直阴魂不散。”
闻言,云九鹤往沈于渊那边看去一眼。
见人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方接话,“那你便下令抓了其中一人,当众杀鸡儆猴,叫他们再也不敢便是。”
他说完,便对上宋照看白痴似的眼神,嘴角一抽,“怎么?”
这不都是常用套路,他有说错什么?
宋照吐出去一口气,很想暴风哭泣,“你当我没想过这招?我早用过了,所以他们由明转暗了,叫我抓不住是何人所干!”
他杀鸡敬自己还差不多!
“那我爱莫能助了。”云九鹤摊手,骨扇“哗”一声打开,慢条条摇了摇。
他负责查案,对官场上这些明争暗斗搞不来。
角落里的香炉燃了香,袅袅香气氤氲,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沈于渊微掀起眼皮,对上一双直勾勾意图明显的眼睛,手下微顿,启唇,“若是阳城等地官员来向皇帝述职,你们觉得会有何问题?”
阳城在偏北的地方,口音颇重。
宋照顿了顿,虽不明白沈于渊突然问这个和他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但还是答道,“语言不通,我曾办案时遇到阳城人,是个盗窃犯,但问他时,他劈里啪啦说了一堆,但我一个字没听懂。”
云九鹤点头。
他去了那么多地方,很多地方连吃饭的发音都不同,偶尔还会闹出笑话来。
但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两人一同抬眼看向那案桌后一袭墨色蟒袍的俊美男子。
“那如何解决?”沈于渊又问。
如何解决?
宋照同云九鹤对视一眼,他们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朝堂上也有语言不通的官员,但通常都是沉默着不作声,也不会担任重要职位,皇帝也不在意。
除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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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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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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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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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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