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淡笑不语,“殿下,您这边请。”
不远处的巷子里,裴晏如掀起锥帽看了眼,微微偏头往外看去。
身侧,沈于渊漆黑的眸凝着少年打扮的小姑娘掀开锥帽,轻纱下那妍丽的容颜若隐若现,侧面看去,她睫毛很长,宛若小扇子般扑闪扑闪的,略低头,她一只手正拉着他的手,那只手和从前看到的一般,漂亮纤细,指甲修剪的很整齐,不似寻常女子会涂丹蔻,她指甲很干净,带着浅浅的粉色。
街上有行人经过,依旧热闹着,裴晏如收回视线,轻啧了声。
还以为她没注意到那些藏在百姓里的“眼睛”么。
感受到什么,裴晏如身子微顿,下意识松开手,“那个......”不等她说完,忽然手腕上传来一阵力道,背贴上小巷子的墙壁上,薄热的呼吸靠近。
裴晏如心尖儿微颤,愣的忘了反应,他的脸靠的她很近,又生的比她高,半弯着腰,他们的鼻尖似乎都能对上,可以清晰的听见两人加速的心跳声,她没忍住红了脸,嗓音里罕见的带上了慌乱,“我,我就牵一下你的手。”
他反应怎么这么大。
余光瞧见他红了的耳朵,裴晏如微抿唇,她这是算被墙咚了吧。
沈于渊低眸瞧着,她微微敛下眸,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但两颊红云晕开,分外可人,他低笑了声,“阿泠可是过了十八生辰了,打算何时嫁于我?”
旁的女子过了及笄之年便开始相看人家了,但老太君舍不得孙女儿出嫁,这时间过着过着,不知不觉间便长到了十八了。
他看似说的从容,脑海中却紧绷着弦,低眸看着她,这话他在心中反复了很多次,大婚这件事,他很久很久之前便想过。
他不想等,也怕等。
嫁....嫁给他?
裴晏如神色一顿,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沈于渊耐心等着,漆黑的眸底满是柔色。
那一世没能给她的,这一生他自当尽力去满足。Χiυmъ.cοΜ
巷子里一片寂静,静到落针可闻。
裴晏如垂眸,抬眼看他,顾左右而言他,“沈于渊,你来这一趟也不容易,要不要尝尝饭馆的菜......”
“我知你担忧老太君和几个妹妹,以后那便也是我的家人,我们一同去守护好吗?”
沈于渊说的温柔,漆黑的眸子却愈发幽深,仿若随时会翻起惊涛骇浪,握着她的手没忍住收紧。
裴晏如抿唇,没开口。
她的沉默似乎在冥冥之中暗示了答案。
久久没有等到回复,沈于渊忽而失笑,松开手,眸底的柔色散去,恢复漆黑一片,难掩失望之色,嗓音淡下来,“阿泠,即便我待你千般好,你也终究不会爱上我对吗?”
从一开始,她的亲近只为了救妹妹,后来的一切一切,没有一件不是为了裴府。
裴府裴府。
她哪怕回来了,心中也只有裴府。
那他呢。
是了。
那一世,她就站在他面前,冷着脸,神色多么绝情又冷漠,“沈于渊,便是你高官显赫又如何,这辈子,你我二人,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他以为,只是那时他的性格惹了她厌,却不想。
原来,无论他是哪般模样,哪般性格,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到头来是她学聪明了,学会了利用。
是他放不下执念罢了。
他本以为他可以不在乎,但他许是生来就贪心,她越亲近他,他想要的越多。
到现在,愈发不可收拾了。
“原来执着太久的东西,本来就失去了意义,罢了,当本官今日未曾说过这样的话吧。”
沈于渊没再去看她,修长的身影转身离去。
颀长的背影仿佛一下子染上了无尽的落寞。
裴晏如伸了伸手,却没抓住什么,心脏宛若被人用力抓紧了,闷的难受,“沈......”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心头涌上酸楚,把伪装到欺骗了自己的坚强全部打碎。
她蹲下身子,紧紧咬着唇,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哽咽的厉害,将眼泪逼回去,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裙摆,尽量不让自己很狼狈。
她不能哭,不能脆弱,即便没有他,她也能……可是,明明她想的不是这样的啊……
“你为什么不答应他,换了我我也不理解了。”傅定仪自角落出来,本以为会看到没羞没臊的一幕,却不想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也藏不住了,行至裴晏如跟前,蹲下来,轻声开口。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那家伙,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是无条件的偏爱。
晏儿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出嫁的时候了,两人平日里亲近的让他觉着不成亲都没法收场了。
可偏偏,晏儿一根筋的轴,愣是不答应。
裴晏如没出声,深吸了口气,让情绪冷静下来,站起身,把锥帽放下来,同刚刚没有什么两样,只嗓音里带上了鼻音,“我累了,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傅定仪轻叹了口气,看着纤细的背影,没忍住开了口,“晏儿,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你再好好想想,没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着解决的,别到最后,让自己后悔。”
“..............”
-
元千从铺子里逛了一圈回来,手上大包小包的提着,见着从巷子里出来的大人,忙迎上去,“大人,属下依您的吩咐都打包了一份回来,不过有些看起来很素,要不要让府里的厨娘再......”
话音未落,只听得冷漠的嗓音,“你带回去给元安几个分了吧。”
元千手指顿了下,抬头,乍然对上那双冷漠的黑眸,身子一僵,垂眸,“是,大人。”
大人这又是怎么了....
元千百思不得其解,没忍住往大人身后看去,没看见裴姑娘的身影。
难不成大人和裴姑娘闹别扭了?
可他刚刚还看见裴姑娘拉着大人的手,大人虽没说什么,但明明瞧着也是开心的,怎么才短短片刻就......
元千不敢问,只抱着东西,恭敬出声,“大人,马车在那边。”
“嗯。”依旧是平静无波的声音。
沈于渊上了马车,自袖子里缓缓伸出手,摊开,赫然是一只银钗,上面刻着复杂的纹样,隐隐可见是只凤凰,那双平静的眸掠过受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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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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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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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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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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