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传来动静,“动作快些,把盥洗盆端来,香皂可准备好了?大姑娘要起来了。”
细细簌簌的声音在短时间内响了很多声,随着脚步声远去,又陷入了安静。
偏房内,林惠筠指尖轻颤,缓缓睁开眸子,入目是陌生的白色床帐,她没在陆府?
“来.....”不等她喊出声,忽而肺里涌上一股冲动,偏过头去猛咳出声,直咳的眼尾发红,眼泪立刻滚落下来。
似乎没人知道她的存在,不算很大的偏房内寂静一片。
这是哪儿?
林惠筠茫然的看着四周,想起来什么,立刻掀开被子,伸手抚上腹部,原先已经有些凸起的腹部平坦下去,下身传来不适,顿时慌了。
她的孩子......!
她也顾不上什么,撕扯着声音喊,“有没有人啊!”
“快来人,救救我的孩子啊.....”
林惠筠抹着眼泪,嗓子如火灼般生疼,却死命喊着,“有没有人啊......”
没过多久,“嘎吱——”,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林惠筠眼含着泪,顾不上颜面,张口就要求救,却在看清进来之人的容貌时,浑身一僵,颤抖着要往后退,“你,你别过来....“
“怎么?”裴晏如今日穿了一袭青色长裙,凤眸微抬,全然漫不经心的模样。
林惠筠忙拿被子遮住自己,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似的,不停的念叨着,“不要过来,那不是我的主意....不是我做的....”
裴晏如眉梢微动,淡声开口,把人的理智拉回来,“你昨日落水了,可还记得?”
话音刚落,就见女子从被子探出头来,神色状若疯癫,忽然成跪状,朝着裴晏如的方向便重重磕了个头,“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能救我的孩子,我...我给你和三姑娘下跪道歉,我保证,我保证再也不和她抢了,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明明前几日见时才嚣张的不可一世,才短短几天便成了这般模样。
裴晏如轻啧了声,走近,嗓音很轻,“你的孩子已经没有了,落水后本来还可以救的,但你窒息时孩子便留不住了。”
虽说这林惠筠讨人厌了些,但到底没做出什么十恶不赦之事。xǐυmь.℃òm
她还没那么心胸狭隘到连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孩子.....孩子.....”林惠筠呢喃出声,漆黑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忽而又恸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她的孩子....
神经紧绷在一条弦上,林惠筠猛地跳起来,冲向裴晏如,发了狠似的尖叫,“都怪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的孩子就不会有事!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门口的位置,明惜瞳孔微缩,惊呼,“姑娘!”
裴晏如轻而易举抓住女人的手臂,把人按在床上,眉眼凝上寒霜,轻讽,“林惠筠,说你没脑子,你还真没脑子,你该找那个推你下水后又想将你活生生捂死的人发疯!”
“不可能...不可能的,陆府的人不可能对我动手的,你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
林惠筠摇着头,抱着脑袋,蓬头垢面的,眼泪不住的掉下来,打湿了床单。
“自欺欺人。”
裴晏如松开手,冷冷丢下一句,起身,想到什么,没回头,“没我的吩咐,不许让林姑娘出去,把这几天京城中的消息一句句念给她听。”
明惜看了眼失魂落魄神色痛苦的林惠筠,心生不忍,“姑娘.....”
裴晏如拂袖,斜过去一眼,明惜顿时噤若寒蝉。
等她离开,明惜把偏房的门锁好,这才拘谨着跟在裴晏如身后。
裴晏如没说什么,走在游廊上,迎面遇上过来的冯嬷嬷。
冯捷行了一礼,垂下眼皮,恭敬道,“老奴见过大姑娘,老夫人请姑娘过去呢。”
“好,我这便去。”
裴晏如颔首,几人一路穿过游廊,踏过垂花门,行至安宁堂外,已经不似从前那般能闻到浓烈的药味了,院中的梨花落了一地,老太太正坐在树下,盘好的发鬓间穿着一根翡翠玉簪,穿着暗红对襟,绣着花纹的宽袖落下来,内搭着黑红交加衣袍,尽显贵气。
裴晏如眸光微闪,这都是祖母几年前的衣裳了,自打缠绵病榻之上,便很少看见这般精神的祖母了。
“来了,坐吧,同祖母唠唠。”
罗氏抬头,见着过来的孙女儿,招了招手,和蔼道。
闻言,裴晏如走过去,在老人家旁边落座,“给祖母问安。”
见状,冯嬷嬷默默退出去。
院内只剩两人,暖阳初升,落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泠姐儿可有什么话要同祖母说吗?”罗氏浑浊的眸子落在对面容颜昳丽的孙女儿身上,微微敛眸,说不出的感慨。
她一手带大的姑娘,不知何时,竟然变得连她都不认识了。
春日宴上的事她听人说了,狩猎会的事府里虽瞒的好,但世上便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不放心,命底下人去查了,昨日陆府一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心思紧密,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哪怕行差踏错一步,那便是满盘皆输。
但事情却总朝着利于裴府的方向发展,她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她这孙女儿布的局。
可,这些哪会是她那个心性善良的泠姐儿做的。
裴晏如敛眸,沉默。
“……”
她的沉默让老太太最后一丝幻想破灭,叹了口气,“泠姐儿,是祖母无用,护不住你们姐儿几个....”
“祖母哪里的话,泠儿已经长大了,如今母亲不在了,长姐如母,我自然要护佑好几个妹妹。”
裴晏如轻声说着,从椅子上起来,跪在地上,眼睫轻颤,嗓音却坚定,“对不起祖母,曾答应过爹爹的话,在祖宗面前起过的誓,泠儿做不到了,祖母要打要罚,泠儿都绝无怨言。”
爹爹在世时曾教导过她们,出身将门,那便要心胸坦荡,做事光明磊落,绝不行小人之行。
但身处绝境,她不吝于堕入地狱,哪怕手上沾满血,以罪恶之身,谋得平安顺遂,她也绝不后悔!
话落,裴晏如抿紧了唇,阖上了眸。
或许祖母会怪她.....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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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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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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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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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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