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糖豆叹了一气,又劝她,“十五,你不能喜欢王爷。”
“为何?”十五反问。
糖豆认真解释道,“古往今来,嫁娶都是讲究门当户对的,你觉得以我们的身份,够的上王爷吗?王爷虽不得陛下赏识,但像你说过的,他是皇亲国戚,像我们这种出身,做妾都难,况且王爷身边有司徒小姐这般的人,哪里还会看得上我们。”
“确实。”她苦笑了声,羡慕的说,“司徒小姐有倾城之资,又出身名门家境殷实,怎会是我能够相提并论的……”
糖豆见她很失落,拍了拍她放在桌面的手背,安慰道,“没事的十五,你如此聪慧,将来也一定能够嫁个好儿郎的,我觉得天天给我们送柴火的那柳三郎就不错。”
“原来你喜欢那柳三郎啊?”十五忽然话锋一转,调侃起了糖豆来。
糖豆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害羞的结结巴巴道,“什么嘛,我没有。”
“真的?”十五一副不信的样子,打趣笑言,“你方才还说人家不错的,若是无意,府中那么多男子,好儿郎也不少,为何你就觉得他好?”
“哎呀十五。”糖豆起身娇哼了声道,“我不跟你讲了!”
说着,害臊的就钻进了被窝里。
十五笑了笑,随后吹灭了蜡烛,也歇下了。
过了会儿,糖豆慢慢翻过身来,看向对面已经睡着了的十五。
她是因为喜欢王爷。
糖豆眼中沉思片刻,闭上了眼睛入了眠。
而此时十五却睁开了双眼,看着糖豆的睡颜……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天盛历来四季多雨,墙头青玉旆,洗铅霜都尽,嫩梢相触,皇城大道上空丝雨纷纷,青白屋檐雨珠成帘。
“能给点吃的吗?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一位衣衫褴褛的白发老人,端着破碗颤颤巍巍的走到面瘫旁边,乞讨道。
“这个给你。”摊主将客人吃剩下的面汤倒入了他碗中,神色不耐烦的说,“快走快走。”
“谢谢谢谢。”老人感激不已,跛着脚往路边走去,可那成想就在这时,忽然一官兵骑马呼啸而过,将他狠狠撞倒在了地上,碗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汤洒一地。
官兵回头看了眼,一看老人穿着的是漠北服饰,便事不关己的潇洒驰马而去。
“我的汤!我的汤!”
老人急不可耐的朝那碎片中,剩下的一点点汤爬去。
刚爬到时,碎片前忽出现了一双布鞋,然后一只手又递来了,几个白花花的包子。
他仰头一看,十五正半蹲在他跟前,同他说,“老人家,吃这个吧。”
老人颤抖着双手缓缓接过,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缓缓起了身,撑着油纸伞,转身向前慢步而去。
雨声潺潺,嗒嗒砸在伞面,抬眸望之朱楼绮户,穿着绫罗绸缎的人们,煮茗听雨把酒言欢,丝竹管乐连绵不绝。
低眸慢慢往下看去,屋檐下有人趴在地上喝水,有人蜷缩在角落发抖,有人吃着泥土,妇人怀中抱着面黄肌瘦的孩童,他们不停哭闹着,而他们的父母,却似早已习以为常,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连眼瞳,都不曾转动一瞬。
你看他们明明睁着眼,可光却无法在他们的眼中,倒影一丝亮来,他们明明还活着,目光却比死人还凉……
忽然楼上有人故意丢下一根骨头,立刻便有许多人上前争先恐后的争夺起来,楼上人依靠着木栏,看着底下滑稽的一幕,乐不可支的哈哈大笑。
楼上又有人往下丢骨头,更多漠北流民跑去,从她的身边一一经过,她撑着伞逆着人群往前走着,踏过水洼,路面的积水,沾湿了鞋袜。
楼上一道士注视着人群中的十五,身边的小道士见自家师傅目不转睛看着人家,好奇的问,“师傅,您为何要一直瞧那位女施主?她是何许人也,从何而来?”琇書網
道士笑了笑,看着外面瓢泼大雨,言,“风雨中……”
乌云散去,风雨初停,返照湖边暖复明,红墙瓦檐上挂起雨水珠帘,地面积水中倒映出屋角飞檐,城池依旧,江水空流陈,后主的宫殿春色依然如故。
长孙霏霏缓步向凤乾宫而去,还未到门口时偶然正面遇见了温慎言。
“见过太子殿下。”长孙霏霏福了个身。
温慎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言,“原是长孙姑娘,多日未见,你怎么又生得动人看些?”
说着,他不怀好意的伸手欲碰她的脸。
一旁撑伞的赤林伸手给挡了下来。
“放肆!”温慎言顿时恼怒,呵斥着,“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碰本太子,来人给我拖下去打他个七十大棍!”
“不劳殿下费心。”谁知温慎言话音刚落,长孙霏霏便道,“此人是我的下属,如何责罚理应由我来决,殿下放心,今日他冒犯了殿下,回去我必将重重责罚。”
“你!”温慎言知道她有意包庇,但没想到竟这么明显,完全不将他放在眼中一般。
他捏紧了拳头,嘲讽道,“长孙霏霏,你不就是占了点我母后的势吗?天盛郡主又如何,不过是我母后养的条狗罢了,表明风光无限,其实暗地里不知干了多少龌龊勾当,跟我又在这装什么清高?”
“殿下同我又有何区别?不过也是皇后手中的提线木偶罢了,既然如此你我本自同根生,相煎又何太急?而且就算我是狗,那也是皇后娘娘的狗。”
温慎言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气愤的恨不得当即杀了眼前这嚣张之人,可他忌惮着皇后确实不能动她,只能撂下狠话甩袖而去。
“赤林。”长孙霏霏回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苦笑了一声,情不自禁喃喃了句,“他是提线木偶,而我是被拴着的狗。”
“郡主……”面如寒霜的赤林,眉眼中竟生了几分忧心和心疼。
“我没事。”长孙霏霏对他浅浅一笑了之,继续提着裙往前而去……
凤乾宫中,香炉升起缭缭轻烟,小弦切切如私语,琵琶琴音舒缓如绵绵细雨萦绕于耳,贤仁半躺在美人榻上轻扶着怀中的狸奴,玉手微微抬了一下,殿中的琵琶音立刻停止。
她睁眼看向跪在跟前的阿园,慵懒的问到,“近日那永安王府,可有何动静?”
阿园回,“回禀娘娘,自那日王爷吃了几十棍后,一直在家中老实养伤并无何异样。”
“我听闻,他府中来了个新掌事,据说很是厉害。”一旁的长孙霏霏放下手中的茶盏道。
阿园不以为然说,“不过是个会卖弄些小聪明的奴婢罢了,娘娘和郡主无需费心。”
“皇后娘娘。”阿园求道,“那永安王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娘娘何时能够让奴婢重新回到太子府去?”
贤仁言,“等时机到了,我自会让你回去,眼下你就安心待在王府做好本宫的线,你放心,本宫承诺你的,皆时定会做到。”
一个草包,也不知道有何好盯的……
阿园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忤逆皇后,只能点了头,心中安慰自己,再忍耐些时日,自己就能成为太子的良娣,福气都在后头。
待阿园走后,贤仁不禁冷笑一声,同长孙霏霏鄙夷道,“这小贱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勾引慎言,慎言因为她如今是荒唐了不少,要不是看她还有点用,本宫岂会留她到现在,等到无用时,霏儿你知道该如何办。”
“是。”长孙霏霏领意……
阿园鬼鬼祟祟的从王府后门溜进,她小心关上门,理了理衣服装作若无其事的往院里走,可刚走几步就听到背后有人道,
“阿园姐姐这是去了何处?”
阿园脚步一顿,回头一看原是十五。
“我,我出去买些东西。”阿园故作镇定的回到。
十五走近,笑道,“阿园姐姐既是出门采买,为何却两手空空?”
“这……”阿园赶紧又道,“我后来又不喜欢了,怎么,我们连采买些自己的东西,都要向你请示不成?”
“自然不用。”十五微微一笑,抬手碰了下她的头发。
阿园赶紧警惕的往后一退,不悦到,“你干嘛啊!”
“没什么,姐姐发间沾了些东西,十五帮你取下来罢了。”
“才不用你假惺惺。”阿园没好气的转身而去。
十五笑了笑,低头看向手心,掌心中是一片红色的树叶……
温玉言手中拿着书简,可眼神却呈呆滞模样,半响他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同整理书简的十五道,“十五,我虽无物证,可你可以来帮我做人证!十五你能否同我去大殿做人证?”
看着他渴望的目光,她点了点头,笑言,“自然可以。”
但温玉言还没来得及笑时,她又不紧不慢的说,“只是王爷,如果届时他们质问,我与您是和关系时,您会如何回答?是回答我是王府的掌事吗?那么言简之,十五便是王爷的人,您觉得这一来我的话又几分可信?”
“但是你又没撒谎。”
“那王爷句句又何曾是假?他们又可曾信服过?”十五走到他面前,“王爷,其实世间万物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如何去证明你想给他们看的样子,如何让他们相信你说言的结果。”
“难道就真没办法对付薛罡了吗?”温玉言沮丧。
十五在他对面坐下,忽问,“王爷就只想对付薛罡吗?太子殿下呢?”
“虽然我不知,皇兄为何会同薛罡一道,但害人的是薛罡,同皇兄无关。”
“可太子殿下包庇罪犯,害得你险些丧命,王爷就这么算了?”
“那我能如何……”温玉言放下书简,颓废的说,“我连一个薛罡都无可奈何,何况是整个东宫。”
而且他也不想把整个事情闹的太大,能忍则忍些吧。
“王爷……”十五看出他又有了妥协之意,口中的话压在心头也难说出。
温玉言看向窗外,星星点灯的夜空中,已经挂上了一轮明月。
“今夜的明月,倒是挺圆的。”他欣赏道。
十五笑了笑,说,“王爷,你想不想看,更好看的明月?”
“明月不就是这一轮,还有更好看的?”温玉言质疑费解。
“有啊,王爷随我来。”她起身拉过他的袖角,待着他出了书房,随后搬来一个梯子麻溜的爬上了屋顶,转身又同底下的人说,“王爷快上来。”
“这……未免有损斯文了些,不妥不妥。”温玉言摆着手拒绝到。
十五眼珠一转,忽笑到,“王爷莫不是怕了?流萤小姐说您是胆小鬼,奴起初还不信,但现在吧……”
“她,她当真是如此说我的?”温玉言一听便急了。
十五点了点头,又故意说,“也罢,既然如此,那奴就撤了这梯子,独自赏这明月吧。”
“我才不是胆小鬼!”温玉言咬了咬下唇,有点气呼呼的撸起袖子就往上爬了过来。
上去后,他才发现,这比他想的还要高些,看着地面,不由腿脚就有些发软了起来。
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背,他回头只见十五对他笑着,并言,“别怕,奴在。”
不知为何,只要十五在,他确实能够安心不少,她的身上总有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仿佛只要有她在,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
“王爷,坐下吧。”十五拉着他在屋顶上坐了下来。
坐下后温玉言安了下来,仰头一看,那明月还真同他在地面观看的不一样了起来,更清晰更近,仿佛触手便能可及。
“我从不知,原来明月,还能这般赏。”温玉言感叹。
十五笑言,“世间万物,从不同的角度看,便能获得不同的惊喜。”
“这大抵是我见过最美的明月了。”温玉言又好奇的问,“十五也是如此吗?”
她摇了摇头,说,“奴见过比眼前更美的明月。”
“哦?还有比这更美的,在何处?”
“奴的故乡。”十五忽然反问,“王爷可见过杏花吗?”
温玉言摇头,莫说见过,他都从未听过,还有这种花。
“很好看吗?有比皇宫的花,还好看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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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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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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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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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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