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言瞥了一眼她,又问,“不知要多少钱,能替那位姑娘赎身?”
“你要替那贱人赎身?行啊,我也不收你多的,二十文钱。”
“我若替她赎了身,阁下应该就不会再寻她麻烦了吧?”
“这是自然,你买了,谁还要管那贱人,废话少说,到底买不买?”那人不耐烦的催到,又言,“不过人现在是跑了,你要买的话,得自己去抓。”
“无妨。”温玉言对阿卓道,“给钱。”
“哦。”阿卓拿出了二十文给了那人。
“多谢公子。”那人拿了钱,高兴的抗刀离去。
温玉言回眸看向了她,说,“这位姑娘,你可以下车了,他不会再对你如何。”
她低着头爬了出去。
可看着他的马车远去,她又悄悄跟在了后面。
阿卓瞧见,对马车里的温玉言,道,“王爷,那人追过来了。”
闭着眼睛的温玉言睁开了眼,沉默了下,说,“停下。”
阿卓立刻停下了马车。
身后跟着的她,也忙停下了脚步。
温玉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步步来到了她跟前。
“姑娘,为何要跟着在下?”温玉言不解。
她低着头,怯怯的回,“公子买下了贱婢,贱婢自然是要跟着公子的。”
“你不用跟着我。”温玉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身上是伤痕累累,于是他又扭头同阿卓说,“把钱袋给我。”
“啊?”阿卓有点懵,但还是把钱袋从身上扯下,递给了他。
温玉言把钱袋放在了她的手心,说,“钱不多,但足够姑娘寻个栖身之所了。”
旁边的阿卓先是一惊,然后欲言又止,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
“姑娘,你多保重。”温玉言对她微微一笑。m.xiumb.com
她呆了,痴痴的望着他。
每天,都会有无数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可他们却都生得一副嘴脸,面对她,无一不是嗤之以鼻就是凶神恶煞。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对她展开笑颜。
她攥紧了手中的钱袋,目送那逐渐,离去了的白色身影,温柔如璞玉细雨,旭暖若明灯碧水,那一袭白衣皎若云间明月。
她情不自禁感叹,这天盛竟还有此等男子……
几天后,尚亭局前门庭若市,不断有女子前往,陈列长队仔细理衣。
“这是在做甚啊?”她好奇,向排在她前面的,一姑娘打听起。
那姑娘回头一看,当即被她的容貌吓得了下。
“对,对不起。”她赶紧遮面致歉。
那姑娘缓了下回,“你莫不知?这乃是宫里,择选宫女。”
“选宫女?倘若入选,便能去伺候陛下?”
姑娘当即笑话她,说,“陛下是何许人也,岂是一般人可伺候的?宫女也分三六九等,貌美体好的为一等,只有一等的才能有资格,去伺候陛下和宫里的娘娘们。”
“那其他等的呢?她们又会去往何处?”她满眼的懵懂。
姑娘回,“旁的,看命,命若是好,要么留宫,要么送往太子府,最不好的,便是被丢入永安王府了。”
永安王府,永安王……
她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钱袋若有所思,然后又看向前方,只见一个个女子将手中的什么东西,递给了宫里择人的老嬷嬷。
“你手中这是何物?”她又问到。
前面的姑娘有点不耐烦的回,“自然是良籍。”
良籍……
她猛然想起,宫里择人,确实是需要良籍,但她并无此物,可又非需此物不可。
她思索了片刻,离开了队伍走到一边,从钱袋中拿出一定银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踢到了,那老嬷嬷的脚边,然后暗中观察。
只见那老嬷嬷瞥了一眼,面上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继续看籍填名,可脚却悄悄踩住了银子,然后趁人不注意快速的,从地上把银子捡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袖子中。
对此,她很满意……
她从自己破旧的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挡住了容貌,然后又排回了队,经过漫长的挪动,终于轮到了她。
老嬷嬷上下瞟了一眼她,见她一动不动,不耐烦的催到,“良籍看看。”
“姑姑。”她走近她,坦白道,“我是从黑市出来的,并无良籍。”
“没有良籍,你来作甚?快走快走!”老嬷嬷更加不耐烦的驱她。
她求言,“姑姑,我本是良民,奈何家破人亡被抓至黑市。”
说着她将钱袋,塞入了她手中说,“这个荷包,就当是我答谢姑姑的救命之恩了,求姑姑可怜可怜,给我个活路可否?”
老嬷嬷掂了掂手,很快领会到了她的意思,看了眼四周,一边将银子塞怀里一边说,“也罢也罢,倒也是个可怜人,今日我便与你行个方便,不过老婆子可不保证,能让你去往何处。”
“无妨,只要能有个活路,何处都可,多谢姑姑怜爱。”她向她拱手行礼。
就这样,她的名字被写入了宫女册中,二次择选中,她摘下了脸上的布,嬷嬷一见脸色顿时不好。
“这张嬷嬷是老眼昏花了吗?怎么这种货色也能送到我跟前来……”二选的嬷嬷嫌弃至极,拿了个破旧的木牌丢给她说,“你就去永安府当差吧。”
“是。”她拿着木牌半蹲了下,行礼。
随后她便跟着嬷嬷,派的一位公公前往永安府,与她同行的还有位,样貌还算标致的姑娘,唤作阿园。
一路上阿园就愤愤不平的嘟囔着,“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竟被分到永安府!”
“永安府不好吗?”她不解的问到,说,“姐姐莫气,虽比不得宫里,但好歹也是王府。”
“王府怎么了?”阿园不屑,鄙弃又气愤道,“天盛上下谁都知,永安王温玉言乃是陛下最不喜之人,其生母更是心肠歹毒被打入冷宫,他的王府连宫里的净事房都比不上,真真是灾星临了头晦气的狠。”
“姐姐快别说了,光天议论皇戚,乃是重罪。”她忙低声提醒。
阿园却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
跟着公公一路而行至城边,她们终于来到了王府前,府门陈旧也无守卫,屋檐下悬挂的纸灯,积满了灰尘,就连上方的牌匾都被蛀虫,侵蚀了一大块。
说实话,虽为王府,可其排面甚至比不上,城里一般的商户府邸。
眼前此景,就连公公都忍不住露出几分嫌弃之色,他上去敲了敲大门。
过了会儿,府门打开,从里走出了个人,她一眼便认出,是那日伴在他身侧的小斯。
“见过曹公公。”阿卓拱手行礼。
公公回礼言,“阿卓大人安好,不知王爷近来可还康健?”
“王爷近来一切顺遂,多谢曹公公心关。”阿卓笑道。
曹公公向他介绍言,“这二位是今年新入宫的人,何姑姑特遣来伺候王爷。”
“有劳曹公公和姑姑费心。”阿卓再次拱了下手,又道,“只是还望曹公公回时,为姑姑捎句话,王爷喜静不喜生人叨扰,府中下人已足往后不必再遣了。”
“阿卓大人放心,此话小人一定带到。”公公卖笑回到,虽言语得体客气,可她从他的眼中却瞧出了几分鄙夷。
带她们前往住处时,就小声嘟囔了句,“什么东西,给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洒家还不愿跑呢。”
来到女婢的住处后,公公随便对她们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阿园烦躁的铺着床铺,对四周是满脸的嫌弃和不悦。
她看了眼窗外,心情愉悦笑言,“这院子真雅致。”
“雅致?”阿园翻了个白眼,鄙弃道,“你若是见了太子府的,就知什么叫天差地别了。”
“姐姐,去过太子府?”她收回目光,好奇问。
“并无,只是听人说起,太子府富丽堂皇,连女婢的房,都是一人一间,哪里像我们现在,这么多人挤一处。”阿园望着其他床铺,叹气,说,“以后啊,你我二人的日子,可就难过咯。”
她笑了笑,并不为此忧愁。
阿园见她眼中含笑,不禁疑惑费解言,“奇也怪哉,你为何,一点也不忧虑?”
“为何忧虑?”她笑说,“于我而言,金屋玉房也好,茅屋稻室也罢,若能安身,便是个好去处,太子府很好,王府也很好。”
“真真儿,是个怪人哉。”阿园不能理解,摇着头有些无语……
傍晚,温玉言从外而归,用完膳后,他喜欢去往书房阅简。
阿卓端来了杯茶水,放在了他手边。
他看了会儿,抬手端起茶杯,茶盖才微开,一缕白烟就外溢,袅袅升起,拂过鼻前,满腔茶香。
温玉言顿了下,然后用茶盖缓缓拨开了,上面漂浮着的几片茶叶,于唇前轻吹了吹,低头抿了一口,唇齿间甘甜浓醇。
“此茶,是何人所沏?”温玉言扭头,看向身边的阿卓,忽开口询问。
阿卓惊奇,言,“王爷怎知此茶不是我所沏?”
“汤色清透润口回甘,与茶汤完美融合,香似有若无,气在喉咙深处久久不散,余韵悠长,喝时像在闻,闻时像在喝。”温玉言再度嗅了下茶香,说,“只怕连宫中都极少有人,能有此等技艺。”
“王爷英明。”阿卓回,“此茶乃是新来的一女婢所沏。”
“女婢?”温玉言倒有些意外,能有此技艺在宫中至少也能坐个大宫女一职,可居然只是个女婢还入了他府。
阿卓见他似乎有些感兴趣,便问,“王爷可需召传?”
“嗯。”温玉言吹了吹茶,再度抿了一口。
他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女婢……
不一会儿,阿卓就带着她,来到他的面前。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于他,一来到他跟前就马上跪下行礼,道,“奴婢拜见王爷。”
“抬起头来。”温玉言放下茶,命道。
她像是有些忐忑,缓缓的抬起了头,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玉言对眼前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忍不住惊讶的道了句,“是你?”
“王爷,你见过此女?”阿卓迷惑。
温玉言回,“她是前些日入马车的姑娘。”
阿卓顿时恍然大悟,说,“原来是你啊!你就是前些天那个长得特别丑的……”
温玉言忽然咳了一声,打断了阿卓的话,道,“是你对吧?”
“王爷好眼力,正是奴婢。”她自知瞒不过,便索性承认,其实她也知道,瞒不了多久,只是没想会如此之快,他竟一眼便认出了遮面的自己。
“你为何要入府?”温玉言盘问。
她回,“奴是宫里遣来的。”
温玉言摇了摇头,质问,“黑市之人怎会有良籍,你如此处心积虑入我王府,意欲何为?”
“王爷勿疑!”她知他误解了自己,赶忙解释道,“奴的确是有意入王府,可奴并无恶意,仅想报答王爷,当日的救命之恩,如此而已。”
“当日相救不过是,顺手一事,不必挂心。”温玉言轻描淡写道。
一旁的阿卓只想说,那日给她的银子,是王爷自己这些月省吃俭用省下的,结果一下子就全给了她,他可是替王爷心疼了好久来着。
她言,“王爷,奴虽出身贫贱,可家父自小教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温玉言又道,“你可想清楚,王府萧条,给不了你任何东西。”
“除了留在王府,奴别无所求,还望王爷收下奴,不要赶奴走。”她向他再度叩首一拜,祈求。
温玉言沉默了片刻,语气缓和了些,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愣了下,有点木讷的回,“贱名十五,无姓。”
“十五……”温玉言复念了一下她的名字,说,“既然你如此执意,那我便留你在王府罢了。”
她一听心里顷刻大喜,忙开心又激动的说,“多谢王爷!奴一定恪尽职守,尽心尽力伺候王爷!”
“行了,退下吧。”温玉言扬了下手。
“是。”她笑容满面的起身,向后小心后退出书房,开开心心的往回而去。
阿卓笑道,“我就说第一眼瞧见她,就觉得她眼熟,原来是那个丑姑娘啊,话说她怎么长那么丑,怪吓人的。”
“阿卓。”温玉言认真教到,“不可以这样说女孩子。”
“哦,是,阿卓记住了。”阿卓识相的闭上了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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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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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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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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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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